石泠不語,垂下眼簾。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她都會疼的。
風無垠又道:「今天鎮上好多人到寺廟上香,昨夜大家以為是女鬼,後來才明白是菩薩顯靈,這一感召,從此天塹鎮做善事的人更多了。」
「那不是菩薩。」
「是菩薩。」風無垠定定地望她。「凡人皆能成為菩薩,只要心存善念,行了善事,就是一個活菩薩。」
「活菩薩?」菩薩還有死活嗎?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告訴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嗎?」
她當然記得,刀光劍影中,她猛出狠招,他卻苦口婆心勸說的模樣。
「泠兒,你也有菩薩心腸,你愛惜生靈,不願殺人,更何況你早已放下屠刀,在我心目中,你已經是活菩薩了。」
「不是……」她流下眼淚,她不配這個高貴的尊稱。
「你是!如果沒有你,大柱子夫妻可能出事;如果沒有你,絕命門會繼續做買命生意,還有更多的人死於非命。今天你有善心,就有善報啊!」
「我惡有惡報,你不也不想見到我,把我埋了嗎?」她叫嚷了出來。
「你去過墓地?」風無垠一楞,隨即輕撫她的臉頰,微笑道:「我埋的是你那把劍,也是你的過去。」
「過去……死了?」她的淚水滑到他的指頭上,忍不住貼上他溫熱的手掌。
寒擎說的果然沒錯!他都能看出風無垠的用心,為何她還執著過往呢?
兩人歷經了生死悲歡,她知道她的心已緊緊繫在風無垠身上,如今他為她埋葬過去,她是不是也該重新面對人生?
「我早跟你說過,現在你是玲瓏,是我風無垠的妻子,知道嗎?」
他的問句似乎在強迫她回答,她仍是不敢回答,卻忍不住握住他的手腕。
誰知這個動作牽痛了手臂痛處,她皺起了眉頭。
他現出不忍的神色,憮著她的右臂,上面已經抹了膏藥,纏上白布。
「當初情急之下,我折斷你的手臂,沒想到你也不讓手臂復元,就帶著這個舊傷,是不願意讓自己的右手成為殺人工具吧。」
他說中了她的心思,她含淚無語,這世間畢竟只有他瞭解她。
「泠兒,對不起!」他俯身親吻她的手心。「真的很對不起你,我那時候沒有辦法講明白,只能這樣傷害你,你讓我彌補過錯,好嗎?」
「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害你差點死掉……」她淚水進流而出,錯的是她呀!
「莫哭,莫激動,會動了胎氣。」他握緊她的手,貼上她的臉頰,仍是柔聲道:「那你也彌補我,好嗎?」
「唔……」她好像上當了,一步步掉人風無垠的言語陷阱裡面。
「算了,我們也別彌補了,最好的方法就是讓我們相伴一輩子,生養兒女,泠兒,你願意嗎?」他深情地望著她。
她真的好願意長伴風無垠,傾一生的力量來愛他,可是……
「你的爹娘……」
風無垠笑了。
「昨夜,菩薩也到天塹山莊了,把我辛辛苦苦寫的尋人告示丟掉,指示我不用出門找你了,然後又把你引到了佛堂。」
「那不是菩薩。」
「一個人行了善事,就會蒙菩薩保佑,你昏倒在佛堂裡,讓我娘救了你,也保住了我們的孩兒。」
「是風夫人?」石泠心中驚訝,在她昏迷中見到的慈藹面孔,就是她所孺慕的風夫人?
風無垠微笑道:「娘知道大柱子一家的情況,便迫不及待到佛堂上香祈求,誰知道就看到你回來了。」
「我回頭向風夫人道謝。」
「你也得向我爹道謝,是他幫你灌輸內力,舒筋活血,這才讓你恢復元氣。」
「風老爺……」想到風山河的嚴肅臉色,她還是有些畏懼。
「你要怎麼報答兩位老人家?」他臉上始終掛著笑容。
「我———」她什麼也不會啊!
「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當我風家的媳婦,喊他們一聲爹娘!」
又掉進陷阱了。石泠忐忑不安,即使她想喊,但他們願意接納她嗎?
「垠兒,你又在唬玲瓏了嗎?」風夫人出現了。
「娘,你一夜沒睡,怎麼不多睡一會兒?」風無垠忙起身迎接。
「我不習慣白天睡覺,等晚上再補眠吧。」
風夫人雖是一夜無眠,卻仍是神采奕奕。
把兒子趕到一邊去,她坐到床沿,握起石泠的手,和藹地道:「玲瓏,你有了身孕,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子,垠兒那兩年學了一些醫藥,他會幫你調理,你就安心養胎吧。」
「風夫人,謝謝您。」她眷戀著風夫人的溫暖,又湧起了孺慕之心。
「好孩子,別謝我。」她憐惜地道:「難為你這幾個月在外面吃苦,唉!都是垠兒不好,都說要娶你了,還不把你帶回家……」
「不關他的事,是我自己要走的。」
「傻孩子,天塹山莊就是你的家,留下來吧!不要再折磨你自己和垠兒了!」
折磨?石泠望向了風無垠,他依然是注目著她。
「你若不是愛著垠兒,怎會跑回來看他呢?可你回來了又不出面,這不是你折磨自己嗎?垠兒也思念你,他體力不好,又要出去找你,這是你折磨他呵!」
「風夫人,是我不好……」石泠垂下淚水。
「玲瓏,娘不是要責怪你,只是要你看清楚自己的心。」風夫人拿巾子拭去她的淚水,慈藹地道:「留下來當垠兒的妻子,讓我們一家高高興興地團圓,你也安心生下你的小玲瓏!」
她剛剛自稱什麼呀?娘?石泠震驚了,她有這個福分認爹娘嗎?
「我……我可以喊您一聲娘嗎?」
「要當我的媳婦,自然要喊我娘嘍!」風夫人開心極了。
「娘」這個字對石泠而言,實在太生澀,她喉頭梗住,一時喊不出來,轉眼看到風山河踏了進來,她更說不出口了。
「怎麼?玲瓏好些了嗎?」
「爹,玲瓏很好,請爹再幫她看看。」風無垠忙道。
「嗯。」風山河板著臉,走到床前為石泠把脈,又默不作聲地為她導人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