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大爺如果覺得太膩,那邊有清茶。」米軟軟紅著臉低頭道。
文公子道:「你們也真辛苦,把炭爐、鍋子、碗盤搬到這邊來,每天一早跑來煮湯,你姐姐不累嗎?」
米軟軟憂心地望了過去,見到姐姐正坐在泥炭火爐前,兩眼失神地望著爐上的砂鍋,雙手卻仍不忘扇風控制火候。
「姐姐很擔心姐夫,怕他吃不飽,又怕天氣寒,在家裡煮完飯菜,再送過來就冷掉了,所以乾脆叫哥哥把做菜的東西全部搬過來,現煮現送,姐夫才能吃到熱飯菜。」
「米大姑娘累壞了。」
「我們還聽說裡面的人偷吃菜,所以姐姐只好多煮幾碗菜,也送給裡頭的大人吃,他們才會對姐夫好一點。」
祝公子嗤道:「他們竟敢偷吃『豐富小館』的美食!」
唐公子敲他一記道:「你這兩天還不是在這邊吃免費的點心?還說要幫米大姑娘試味?」
米軟軟趕忙道:「是幾位大爺費心了,只要我姐夫回來,我們一定擺上一桌酒席,謝謝幾位大爺的幫忙。」
「安哥兒一定能出來的,可……這知縣怎麼還不來呢?」
一群老百姓也是在衙門前引首盼望,期待來的是一位青天大老爺。
米甜甜抬眼望了四周,這才發現很多人圍著她的火爐,每個人都是垂涎三尺,個個直盯著那個冒著熱氣的砂鍋。
她才不管人家看她,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幫樂哥哥煮上最豐盛的飯菜,這麼冷的天,她絕對不能讓他餓壞了。
真的好冷,雖然坐在火爐前,她還是拉緊了棉衣。
「多多!」喚著身邊幫她燒飯的弟弟,她不覺鎖緊蛾眉。「你前兩天幫樂哥哥買的棉襖,夠暖和嗎?」
「哎喲!拜託你,我的姐姐,你已經問一百次了。」
「我擔心他呀!」米甜甜垂下眼簾,這幾天她失去了當大姐的威風,不是暗自掉淚,就是癡癡守著火爐燒菜,教人看了心疼不已。
米多多輕歎一口氣,他故作輕鬆,想讓姐姐開心,希望她能夠跳起來捏他幾下,可她還是這副死魚模樣!
「唉!姐,你就放一百個心吧!我那天到衣鋪子,開口就要最好的、最暖的、最大的、最貴的冬天棉襖,你不也摸過那料子嗎?姐夫穿了一定很暖和。」
「會不會被衙門的人拿去穿了?」
「別胡思亂想,是李大哥親自拿給姐夫,看他穿上身的。」
「可是他們會把他的衣服剝掉,用火烤他、打他……」
「姐姐啊!」米多多欲哭無淚。「你戲看太多了!」
「然後他們會把他吊起來,不給他吃飯,用棍夾他,逼他劃押……」
「姐姐!」米多多大吼一聲。
米甜甜委屈地低下頭,落下晶淚。「你別罵我,人家心裡只有樂哥哥,我不能沒有他啊!」
唉!想不到凶悍的姐姐竟是這等癡情兒女,這幾天更是苦了她,晚上她也不睡,就是坐在床板上,抱著姐夫的被褥發呆,天一亮又立刻跑來燒飯煮湯,直到夜深才返家。若姐夫再不出來,他們都快撐不下去了啊!
米多多無可奈何,只得道:「你那鍋湯都好了嗎?我請衙門的大哥送進去。」
米甜甜微掀鍋蓋,一股燜雞的香欄味道立即飄揚而出,圍觀的群眾貪婪地大吸一口氣,他們等了這麼久,就是為了聞到「豐富小館」特有的香味呵!
只見米甜甜用筷子攪拌一下,又蓋下鍋蓋。「再燜一會兒吧。」
雞湯一經翻攪,帶出了油豆腐的油水甜香,以及雞腿的嫩滑豐甜,而那股怯寒的酒味,更為湯汁增添濃厚口感。
群眾中有人悄悄舉起袖子,偷偷擦了嘴角淌下的回水。
「知縣大人來了!快讓開!」
大街底抬來一頂藍呢小轎,後面跟著幾個扛箱籠的挑夫,簡單的排場,一點也不像是新官上任。
新任知縣——陳敖,坐在轎裡,滿心歡喜,自從春闈考中進士後,他就被派到翰林院任職,但他生性任俠,不耐北京官場的拘束氣氛,一心請調外放到地方當知縣,沒想到皇帝竟然授他吳縣知縣的肥缺。
猶記得離京赴任前,皇帝特地召見他這個芝麻綠豆官,言語諄諄,期勉鼓勵,要他認真治理吳縣,莫負朝廷所托。
他滿腔熱血抱負,既蒙皇帝賞識,又聽說前任知縣因為貪污而去官,他早就摩拳擦掌,準備大展長才,決心認真整頓縣治!
知縣衙門就在蘇州城內……蘇州,真是個好地方呢!他在這裡吃了狀元糕,雖然沒有高中狀元,但能金榜題名,也足以答謝家鄉父老了。
還記得那位做狀元糕的小姑娘,她回嫩的臉蛋白裡透紅,眼裡有一絲羞怯,就像雪白柔甜的狀元糕,令人好想一口又一口吞下……
他揉了揉眼,從轎窗望了出去,沒有看錯吧?那個小姑娘怎麼站在路邊?
再仔細一看,他更是大吃一驚,明明事先交代不要擾民迎接,怎麼有這麼多人在縣衙門前等他呢?
「大人,衙門到了,請下轎。」
陳敖下了轎子,看到萬頭鑽動,不覺皺了眉,鼻子又聞到美食香味,他的臉色更壞了。
「這是縣衙大門嗎?怎麼變成市集了?這麼多人是在做什麼?」
群眾有人竊竊低語著:
「他就是新來的大人呀?好年輕呵!」
「我看他不過二十來歲吧!面皮白淨,倒是個英俊斯文小子。」
「鬍子都還沒長出來呢!他能斷案嗎?」
米多多聽到眾人耳語,起初也是有點擔憂,但他一看到新大人的臉孔時,他露出了多回來的第一個笑容。
「請大人為小民伸冤!」他捧過唐公子遞給他的一捆圓筒訴狀,跪到陳敖面前,高高舉起大聲喊冤。
其他鄉親也紛紛跪下,高喊著:
「請大人主持公道!」
「這是怎麼回事?」陳敖轉頭問了縣丞。
「這……」縣丞抓耳撓腮,支支吾吾地道:「一群亂民而已,屬下早就要趕走他們,可又怕誤傷良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