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烏黑如雲的鬢髮已染上白霜,曾經健朗的步履已變得蒼弱,奶娘真的老了。
「少爺,大婚的禮服和禮冠,我全都依照楚國的風俗趕製好了。」秋水舉高沈甸的木盒,眼裡流轉著珍珠般的光澤。「在我們的家鄉,有孕的新嫁娘得穿不同紋飾的禮服,我依照習俗,繡上了保護嬰兒的瑞獸,這樣才會母子皆平安。少爺,虞姬娘,你們快點試穿,看看合不合身。」
虞姬一聽,雙眼朦朧了起來,她張開唇想說些什麼,卻又淒淒的合上。
項羽起身,黯然接過精雕細琢的木盒。
「是啊,項羽大哥,虞姬姊,你們快試穿看看吧。秋水阿姨一路都掛念著禮服是否合身。」芳菱也催了起來。其實,是她自己迫不及待想要看虞姬披上嫁衣的模樣。
虞姬伸手摸摸覆在木盒上的錦緞,幾滴清淚自她眸中落下,晶瑩的淚濡濕了紅錦。
「虞姬!」虞姬大感詫異。
「虞姬姊,你怎麼哭了?」
「虞姬娘,你是不是嫌我做得太慢了?」
「嗚……」
虞姬嗚咽一聲,掩著臉跑開了。
寬大華美的裙裾在夕陽餘暉中飄成一朵哀怨的晚
面對外人時,她尚能裝出堅強的模樣;可是,面對這些至親的人,她卻徹底崩潰了。
她無法面對他們失望惋惜的眼光。
虞姬、芳菱、秋水面面相靦,惶恐的氛圍充滿了不
「婚禮延期了。」項羽沙啞說道。
「啊!
「延期了?!怎麼又延期了?」
驚詫聲此起彼落。
項羽抱著木盒,漸走漸遠。
他多麼希望能如期在大吉之日成親,正式冊立虞姬為王妃。
然而,虞姬卻力勸他為國家著想,講得他無言以對。
虞姬,我們的婚事為何有這麼多波折?項羽傷神的想著。
虞姬,我愛你甚於任何人,我一定要給你一個全天下最風光隆重的婚禮。
虞姬,虞姬……
陰冷的天空飄下羽翼般柔軟的細雪,一望無際的平原豎立著數以萬計的營帳,革旗在風中瑟瑟飄揚,旗上的「漢」字時隱時現。
「哈哈哈!」
主帥營內傳出震天的笑聲。
「項羽率兵攻打齊國,哈哈哈!子房,你果然神機妙算。」劉邦摸摸又長又黑的鬍鬚,開心得不得了。
「當年項梁在定陶大敗,齊相田榮不肯出兵相救,項羽一直對田榮懷恨在心,今田榮殺死項羽冊立的齊王,自封為齊王,項羽必然怒不可遏。我派人送反問書給項羽,說齊與趙併力滅楚,只不過是火上加油而已。」
張良是個文靜瘦弱的男子,年約四十歲左右,他是韓國貴族的後裔,足智多謀。
「好,好。」劉邦用力拍了張良的肩膀一記,體弱多病的張良險些受不住。「子房,你這杯油加得大妙了。田榮饒勇跋扈,不是個容易對付的東西,就讓項羽去收拾他吧,我們正好趁這個機會攻人楚都彭城,哈哈哈!」
年逾半百的劉邦笑得更加快活了。
他的腦海浮現一道娉婷的身影。
自從在楓林中撞見虞姬後,他經常情不自禁的想起她,若非懼怕項羽的強悍,他早就派人把她給擄來了。
「哈,終於讓我逮到機會了。」劉邦喃喃笑道。
「咱們就趁項羽不在時,攻入彭城去……」
冬去春來,芳菱略減的院落又見春芽崢嶸。
華麗的孔格窗戶敞開著。
窗內,虞姬正專注的縫著衣服。
芳菱坐在虞姬身旁,她笑吟吟的把玩著一雙紅色小鞋。
「哇,好可愛的小鞋。這個娃兒真亙福氣,能穿到西楚王后親手縫製的鞋子。」芳菱捧著小鞋看了又看。虞姬的手真巧。
虞姬聽了,抬頭笑說:
她撫扶高高隆的腹部,明艷的臉孔溢滿即將為人母親的幸福和喜悅。
「哼。」芳菱不服的嘟起紅唇。「自古以來,有多少王后肯親手為孩子縫製小衣小鞋?依我看,鐵定不超過五個。」
她右手一張,五根指頭揚到虞姬面前,虞姬笑笑,揮開芳菱的手。
虞姬抿唇淺笑。二這幸伙老在我肚裡踢來踢去,我想,一定是個好動的小男孩。」
「喲,那可說不定喔。」芳菱立刻搖首否定。「當年我娘懷我時,也認為我是個男孩,誰知,一生出來竟是個女娃。」
「還好意思說。」虞姬被芳菱逗得開懷大笑。
「什麼事笑得這麼開心?」秋水捧著一碗補湯進來。
「我們正在討論這個娃娃是男還是女。」芳菱脫口說道。
「當然是男娃羅。」秋水笑嘻嘻的說道。
「怎麼連你也說是男孩?」芳菱反問。
虞姬也好奇的望著。奶娘說得這麼肯定,必有她的道理。
「項家向來都是陽盛陰衰,據族譜記載,連續五代都不曾生過女娃。少爺神勇不凡,夫人福慧雙修,頭胎」
「奶娘,這些雜事交給家僕去做就行了,你不要太
「秋水阿姨才不放心呢。」芳菱噗吭一笑。
「她親手熬燉補湯和你親手為孩兒縫衣制鞋的心情
虞姬的眼睛不禁熱了起來。「奶娘,謝謝。」
「夫人別折煞我了。」秋水連忙說道。「趁熱吃了吧。」她又催。
「只剩幾針就縫好了,我縫好了再吃。」虞姬又低頭縫起衣服。
一想到自己的心肝寶貝將要穿上這件紅色的絮衣,她的心頭就甜孜孜的。
「啊!」虞姬忽然發出一記呻吟。
她定眼一看,左手的拇指被針紮了一下,一滴鮮紅的血水落到她手中的小衣。
望著血滴,虞姬不禁皺緊了眉頭。
一股不祥緊緊旋繞在她心房——
春深時,漢軍攻入楚都——彭城。
劉邦不但大刺剌的坐王宮中,還令將士全力搜括彭城各地的財寶與美人,彭城人民苦不堪言。
彭城美女風姿嫵媚,身形優美,性好漁色的劉邦左擁右抱,天天飲酒作樂。
某日中午,劉邦忽然想起了一件未了的大事。
「子房,子房。」
劉邦突然粗魯的推開臂彎中的美女,聲嘶力竭的呼喝。
張良自殿外匆匆奔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