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劍雲從口袋拿出一個小紙盒,丟在桌上。「這是事後避孕藥,把它吃了。」
他問也不用問,羅羽淨平常不可能有吃避孕藥的習慣,因此只有事後預防,都怪他一時腦充血,怎麼說也該衝出去買保險套的,現在只得亡羊補牢。
無論如何,他不會讓自己留下落人口實的把柄,他才二十三歲,打算再玩個七年才要定下來。
如果是三十歲的他,或許會認為羅羽淨很適合做妻子,聽話乖巧,但那將是很久以後的事,眼前他只覺懊惱,只想盡快了事。
羅羽淨死盯著那包藥,說不出半句話,夢想再次幻滅,心再度傷透,原來碎塊還可以更碎,像是塵埃粉末,一口歎息就可以吹散。
「這件事不准向任何人提起,聽到沒?否則我不會讓妳好過。」他相信以她柔弱的個性,不敢違逆他的意思,更何況這事說了對她也沒好處,依照羅家對女兒的管教,怎能原諒她荒唐的行為?
男女畢竟是不平等的,像他爸媽只會勸他別鬧出是非,換作是女兒的話,早就被關在家裡了吧?
她點點頭,喉中像是梗著什麼,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是誰掐住她的脖子,是誰不讓她呼吸?
「很好。」他轉過身,再次離去。這次是真正的離去,他決定辭了家教的工作,有些東西嘗一次就夠了,這女孩若太過認真,對他只是擋路石。
玩玩而已,他對女人一向如此,花叢中來去自如,不留下一點蹤跡。
只是他沒想過,對某些死心眼的女人來說,一生只能愛一個人,即使要她付出天大的代價,仍會執迷不悟地愛下去。
門被關上了,羅羽淨動也不動坐在床上,有如化石,直到午夜十二點,她十八歲的生日過完了,應該告別小女孩的童話,迎向人生真實而殘忍的一面……
*** *** ***
「妳是不是懷孕了?」
三個月後的一個早晨,連鳳翔詢問女兒,多日來的反常現象,讓她不得不起疑。
這個出入都有司機接送的女兒,按理說是不可能出問題的,但她幾乎每天早上都在嘔吐,卻不見她身形消瘦,反而豐滿了些,怎麼看都不對勁。
浴室裡,羅羽淨拿毛巾擦過嘴角,囁嚅著說:「我、我也不知道……」
「妳不知道?!什麼叫妳不知道?妳到底做了什麼好事?讀女校也能讀出問題,我平常是怎麼教妳的?」連鳳翔連珠炮似地逼問,忘卻平日貴婦的形象,此刻她只是一個狂怒的母親。
羅羽淨低下頭,在這個家,她該扮演的角色是乖女兒,最好沒有聲音,只該靜靜的存在。
但在三個月前告別處女後,她開始有了自己的意志,那天她左思右想,就是沒辦法吞下藥,或許她有機會為他生下一個孩子,倘若她吃了藥,不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他的孩子一定很像他,聰明、自信、驕傲,只要能守著這個孩子,她就等於守著他了,不是嗎?
「今天不用去上學了,下午我帶妳去看醫生!我得找個信得過、能守密的醫生,否則我們家的臉都會被妳丟光!」連鳳翔迅速做出決定,一邊在腦海中尋思人選,一邊指著女兒痛罵。
臥房內的怒吼之喧囂,隱約傳到了屋裡另一頭的餐桌,但男主人羅勝屏仍悠然享用早餐,絲毫不放在心上。
這個家可說沒有男主人,只有女主人,對於作生意他有一套,但一回到家,他只想蹺腳抽煙做大爺,讓妻子指揮全局即可。
連鳳翔走出女兒房間,來到飯廳,只見丈夫仍緩緩品嚐咖啡,他連眉頭都不挑一下,只淡淡說:「妳的奶茶都冷了,再換一壺好了。」
傭人一聽趕緊上前端起茶壺。「太太請稍等。」
連鳳翔輕點個頭,等傭人走了才對丈夫開口:「我們那個小兔子一樣的女兒,居然給我惹了個大麻煩!」
羅勝屏放下咖啡杯,笑得愜意。「妳總有辦法解決的,妳是這個家的守護神哪!」
「娶到我算你有福氣!」連鳳翔冷哼一聲,還不想讓丈夫得知事實。
她的確已有主張。若女兒真的懷孕就拿掉,這件小事用不著讓任何人知道,最好出國唸書避個風頭,等回國後又是個千金大小姐了。
羅勝屏又笑了,結婚二十年來,他常覺得若讓妻子外出工作,說不定會比他更有一番成就。
當天下午,連鳳翔帶女兒來到一家婦產科診所,母女倆都戴了帽子和墨鏡,害怕被熟人發現,卻顯得欲蓋彌彰。
經過醫生檢查,證實羅羽淨已懷孕三個月,連鳳翔強自鎮定,拜託醫生務必保密,得到醫生的保證後,才匆匆帶女兒離開。
一回到家裡,連鳳翔強拉女兒進房,摘了帽子和墨鏡,立刻給她一巴掌,怒斥:「妳這蠢丫頭!都已經三個月了還不吭聲,如果我沒發現,妳打算就讓肚子大起來嗎?趁現在還來得及,一定要拿掉!妳就快畢業了,居然發生這種醜事!」
連鳳翔對女兒雖不特別寵愛,但也不曾動過粗,這是她第一次打女兒,若非看在羽淨懷孕的分上,她可能真要拳打腳踢了。
因為那一巴掌,羅羽淨臉上發紅了,但她並不去觸碰,雙手反而撫在腹部,想要保護那小生命。「不,我絕不拿掉孩子,這是我和齊大哥的孩子……」
她不知聽誰說過,如果一個女人想和一個男人生孩子,那無疑是愛著他的。
而她正是這樣的心情,就算留不住齊劍雲,也想留住兩人的結晶,就算很傻也沒辦法變得聰明,這應該就是愛了吧?保住了這孩子,她就彷彿有了力量,可以繼續她對他的愛……
「齊大哥?妳是說齊劍雲?」連鳳翔緊皺的眉頭突然鬆開了,驚訝之餘也有欣喜,如果對象是他們心目中的乘龍快婿,現在就讓女兒出嫁也不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