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寶嘉就覺得體內的地震儀開始晃動不休,這是什麼牛鬼蛇神的言論,將女人的價值觀和道德操守貶得一文不值,她篤定,而且是堅決地,打出此種妖言惑眾文章的,鐵定是沙文主義的變態男子。
「啪」的一聲,電腦蓋被重重一壓,寶嘉一掌深深按著那台幫兇機器,很想將它往牆上一擲,乾脆給它來個壽終正寢。
只是這個念頭,在發出巨大的響聲後,從她臥房內走出一名跛腳的男人後,行動才暫時戛然停歇。
「你是誰?」才剛把傷口處理好的以恭,聽到外頭傳來乒乓雜響聲後,拐著步踱到房外來。
他覺得眼前這女人詭異極了,一頭跟埃及女王似的齊眉長髮,遠看就像是戴了頂拖把在頭上,臉蛋小得跟巴掌大,卻精緻得像是工筆畫一筆一筆描出來似的,一雙眼閃著仲夏湖藍的水色,鼻翼雖小,卻也挺有形有色。
「電腦上的文字是你寫的?」寶嘉連他是什麼阿狗阿貓都不問,先來個興師問罪。
這女人從土裡鑽出來的嗎?沒頭沒腦就跑來質問他的作品,他憑什麼回答她?也沒那義務來就她的問話進行答辯。
「小姐,我有三個理由可以不回答你,第一氣你擅闖民宅,擾人清寧;第二。你偷看私人物品,侵犯隱私;第三、你發出響聲,害我受驚。光這三點就可以讓我到警局去告到你有坐不完的牢。」以恭邊走過來邊繫上皮帶,踮高的左腳讓他不得不用單腳跳躍而來。
當以恭的剪影逐漸化為清晰的真實感時,寶嘉發覺他那張俊秀得無瑕無疵,修剪齊妥的鬢角讓他在稚氣中呈現一般陽剛之美,或許是如碳筆塗在下巴的微細胡碴未清,才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大個一兩歲。
他身上的襯衫似乎是沒設計鈕扣般,讓他中間刷出一條肉色的胸脯,皺巴巴的襯衫要貼不貼地在他精實的肌理上,平坦的腹部微微隆起六塊平整的壘包,往上延伸,則是秀色可餐的下胸肌線。
他的眼彷彿是有著催眠師的魔咒,讓寶嘉一注視上他就跟棵樹般被定住了,不聽話的黑髮呈芒草般地亂翹亂散,黑黑泡泡的兩色眼袋,反而成為唯一在他身上勉強稱得上的缺點。
「喂!靈魂出竅了,說話呀!」以恭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晃啊晃,掌紋快要碰到她的鼻尖了。
以恭的出聲讓寶嘉瞬間召回游離遠出的靈魂,她是發什麼花癡,還是太久沒碰男人了,才會出現這樣魂不守舍的糗狀?
或許吧!在波蘭那種鳥不拉屎的鄉間,會出現這樣不修邊幅,卻又邋遢得吸引人的男人,可說是絕跡了。
「誰准你進來我家的?」回復理性後,寶嘉調整自己的EQ,把自己捍衛得跟難以親近的女律師一樣。
「你家?」以恭冷哼一聲,隨即自顧自地環視屋內一周,並掌心朝上,「拿證明來啊!」
「我回來我自己的家還需要提出什麼證明?笑話!」寶嘉對於這位鳩佔鵲巢的陌生人,愈來愈不給予好臉色。
「你說什麼?我沒有聽見,你說這是你的家?」以恭從頭到腳給她打量一下,發覺這女人裹著黑色束裝,全身包得跟蠶蛹一般,他以作家特有的觀察力,繞到她背後瞧個詳實。
「誰允許你這麼看我的,佔了人家的房子還這麼輕浮?」寶嘉被他瞧得渾身像被撕開般地難受,她拿了把椅子當楚河漢界,硬是將兩人隔出個安全空間。
以恭的頭從她的腹腰處慢慢升到她臉龐,那雙眼狹長有神韻,可又沒丹鳳眼那麼拖曳出一條鳶尾般的線條,倒是那刷得亮黑的睫毛,可媲美初生出的小鴕鳥般,彎翹且齊。
「你看來還真是有點像有錢人家的小姐,不過,我可是有人證的,這房子是我用每個月一百美金的代價跟我朋友承租的,那你呢?你的人證在哪?至少要有個地契吧?」凡事要求理字,他絕對不會無理取鬧。
地契、人證,全都在萊娣那,除非她能馬上找到萊娣,否則眼前這傢伙是賴在此賴定了。
「好,我會讓你心服口服的。」她眼下四處找電話,不停在屋內尋尋覓覓,翻箱倒筐的,頓時房內似是剛受颱風肆虐一般。
「你在找什麼?」他忍不住問道。
「你不裝電話的?我當然是要打電話找人幫我送地契來。」寶嘉翻了個白眼,白癡,這麼簡單的邏輯也不懂。
「你以為我能在二十四小時內就把電話給裝好嗎?」以恭受不了地想,也沒看到這屋子一團亂,像是住很久的樣子嗎?
看他回答得乾淨利落,可信度是不容置疑,在這幽靜的邁阿密海邊,除了風聲和海濤聲外,她多麼希望也能聽到接線生的聲音。
「拿個手機來借打一下吧!」寶嘉居住在窮鄉僻壤慣了,這種跨世紀的文明產物還一時忘了添購。
以恭掏了掏耳朵,彷彿像是聽到始前人類講話般讓他困惑不已,堂堂一棟花園洋房的女主人,竟會連這種平民化的東西也沒有。
「小姐,你穿得這麼時髦,連支手機都沒有,實在讓我很難相信你的真正身份。」他兩手插在胸前,像挑選櫥窗女郎般地打量她。
「誰規定有錢人就非要有手機,你到底借不借?」寶嘉思量關,若是聯絡到菜娣,自己非要好好罵她一頓不可。
「借,當然借,你可不可擠個笑臉啊?誰是誰非都還沒有個結果,別老擺著晚娘臉,這樣很難跟你溝通。」以恭暗忖,他先是傷了腳,後又碰到這莫名其妙的女人,看來他去年的壞運似乎還一直延續到今年來。
「我就是喜歡擺晚臉、你要不爽看沒人逼你。」她從以恭手中接過手機,對於男人她早就一視同仁,管他是天皇老子。
他是招誰惹誰,平白無故弄得一刻也不安寧,看來今晚的稿子又沒個著落了,以恭沮喪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