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溝通,她明白了秧熙的立場,他愛她,不希望她受到傷害,不想看她替他出氣自己反而受氣,不願見她被姑姑誤會,不要……
太多的不想、不願、不要,都是秧熙不樂於見到的,可是他姑姑那種死腦筋,說道理又不見得說得通,就算她表現出懺悔認錯,她也不見得領情啊!況且,她又沒錯,阿迪笙那傢伙本來就欠揍嘛!人她打也打了,重點是,她一點也不後悔,還怪自己打得太小力,早知道會被他姑姑看到,就索性打得他滿地找牙,斷他一條腿也不為過。
晚風輕輕拂過她的發,她不再想已經發生過的事,而今最讓她掛心的,是她捨不得離開秧熙,一想到不久後就要獨自回台,也許……也許這輩子再也不會來維也納了,而他會為了她,放棄這裡的上流生活,去台灣找她嗎?
一思及此,眼淚便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從沒在人前流淚的她,獨處的時候淚濕雙頰更是難得,而今,她真的好想哭,能夠痛痛快快大哭一場一定很過癮,反正不會有人看到……
「嗚嗚……我不想離開這裡,更不想離開秧熙哥……」
憋在胸口的鬱悶終於忍不住宣洩而出,她哭得好傷心,像個迷了路的小女孩,徘徊在陌生的街道,找不到親愛的爸媽。
「不想離開這裡,就永遠不要離開,我會陪在你身邊。」
一道洪亮且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慌忙用手將臉抹了抹,半帶責備的口氣說:「我……我不是叫你先離開嗎?你就不能讓我好好地靜一靜?」
「我無法看我心愛的人在孤獨中承受委屈與痛苦,你知道嗎?在我生命中,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會如此心疼與深愛著一個人。」孔秧熙忍著不讓淚流下,晶瑩的水波在眼眶內流轉,洗亮他一對淡褐色的眸子。
聽到他說這些話,又看到他顫抖的身子佇立在黃昏的暮色中,使得陸茜婭克制不住內心的激動,從地上跳了起來,火速奔向他的懷抱。
「你幹嗎愛我,你頭腦有問題嗎?那麼多溫柔文靜的女孩不愛,偏偏愛我這個粗手粗腳的女人,我不適合你,你不要再說這些話了!」她緊緊抓住他的襯衫,埋在他胸前的臉,早就將素白的布料浸了一片濕。
「我就偏偏愛粗手粗腳的女人,不管你有成千上萬的缺點,我還是只愛你一人。」他摟著她,用壯碩的身軀擋住越來越強勁的風勢。
然而,陸茜婭又想到孔乃箏,她想,他們不該再繼續下去,否則心傷可就更深了。
「不,我們還是就此打住吧!」她強迫自己離開他,刻意拉出一段距離。
「我不會放棄的,你也不能這樣輕言放棄,相信我,我會有辦法說服姑姑,一旦你們相處在一起,她會發現你的優點,明白你所作所為都是為我。」他再度將她抱在懷中,語氣堅定的說。
此刻的她,胸中不再有激情的火花,只淡淡地逸出一句。
「秧熙哥,萬一這一切都沒有你想的那麼美好,你……這一生都會很想我嗎?」
他愣了一下,回答道:「我會很想很想你,真的,會非常想念你……」
「那……你會到台灣來看我嗎?」她欣慰地笑了。
「等我去台灣的時候,就一定是準備娶你,到那時候你願意嫁給我嗎?」他會排除萬難,非她不娶。
「嗯,但願那時候姑姑已改變對我的印象,我發誓,從此以後,我再也不亂打人,不會讓姑姑對我有所質疑了。」
孔秧熙心疼地看著她,溫潤的唇忍不住吻住她,鹹鹹濕濕的淚使得兩人百感交集,一想到好不容易滋長的感情就此大起波瀾,甚至可能會化為烏有,那分不捨與不甘讓兩人吻得熱烈,如交頸的鴛鴦,難以分開。
「你從不哭的,我喜歡看到堅強的你」他為她抹去淚,不忘在她眉間印上一記安心之吻。
陸茜婭吸了吸鼻子,露出開懷的笑。「是啊,以前就算發生什麼天大的事,我也不會哭,這次也不例外。」
「沒錯,我們不該在這懷憂喪志,應該要更積極樂觀,讓姑姑知道,我們是深愛著彼此。」他為她開啟一扇窗,讓陽光灑進幽室。
「姑姑會對我改觀嗎?她……」她哪敢說他的姑姑是老古板,不過事實和她想的差不了多少。
「只要我們攜手揪出柯迪笙不法的一面,並且讓他所做的骯髒事攤在陽光下,加上社會輿論的譴責,到時她就會相信,你會出手修理他也是忍無可忍。」這是一場耐心與毅力的搏鬥,為了彼此,這場仗他們是非勝不可。
「那我最好還是避著他,免得一看到他就手癢。」她不打算和他面對面,因為不敢保證自己能控制得住愛打老鼠的毛病。
「這段時間就委屈你先忍著,不管姑姑對你態度有多冷淡,你都不能萌生退意,答應我好嗎?」他捧起她的臉說。
「姑姑也不是那種難相處的人,只是規矩多了點,思想古板了些,基本上,她還是個善良的人,要不然怎麼還會留我這個凶婆娘在這裡。」陸茜婭自我解嘲。
「你絕對不是凶婆娘,或許她是準備給我們一個機會來證明一切。」思緒突然轉了個彎,黯淡的目光出現一絲明亮。「我看撒網的時間已經夠久,該是收網的時候了。」他遙望天際,在星光出現前,凝視即將消失的餘暉。
「收網?」她不懂。
孔秧熙帶著微微的笑,「希望費爾會盡快帶給我好消息。」
「混賬,你現在才告訴我,一些明細不能沖銷,我問你,我僱用你這豬頭做什麼。」透過電話,柯迪笙破口大罵,氣得脖子都浮出青筋。
這下他算盤全打亂了,本來以為偷偷將館內藝術品以偷天換日的方式賣出,可以彌補挪用老人院公款的差額,誰知過大的金額難以沖銷,使得孔秧熙聘請的會計師針對這點,表示要詳查明細,萬一一路追究上來,發現所變賣出去的寶物並非他所收藏,而是藝術館內的收藏,那他可是再怎麼婭轉狡辯,也無法替自己找出一個可脫身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