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車子從大門口轉了近來,原本在她臉上的盎然笑意,卻因認出車上下來的人而慢慢隱去。
書桓的父親張傑坐在輪椅上,被他的司機緩緩地推向她。
約莫一年半前,張傑腦中風導致半身不遂,她曾經在長庚醫院短暫與他交談一會兒。
過沒多久,張傑遍赴日本休養,她也一年半沒有再見過他。
現在他忽然出現在她的眼前,她吃驚也是正常的,她如此對自己說,隱約壓下忽然升高的情緒。
「舒嵐,好久不見了。」
他並沒有變很多,或許只是鬢上多了些許白絲,半身不遂似乎並沒有打垮他的自信。
舒嵐按下自己的心慌,擠出一個笑容。
「爸,好久不見,我推你進屋去。雖然太陽快下山了,但是夏天的氣溫還是偏高。」
她接過司機的工作,把他推進清涼的屋內。
「爸,喝茶。」她接過吳媽手上的茶杯,放在張傑的面前。然後她看他不發一言,就先開口問道:「爸,你怎麼會突然來?書桓知道嗎?」
張傑搖搖頭,「我是接到董事會的開會同志,所以才決定回來一趟。」
「哦!」舒嵐瞭解地點點頭。她的腦海中,闖進三年前張傑攔住書桓來追她的那幕往事。
兩人各懷心事地沉默了一會兒。
張傑仔細地盯著舒嵐的表情,終於開口說道:「我這次回來有一個最主要的目的,便是要將我在董事會的一切權利轉到書桓身上,你不會反對吧?」
舒嵐聞言,身體明顯一僵。
反對?她在心中嘲弄這個問題,她反對與否根本就不會對書桓造成任何影響。畢竟三年前,如果她的反對有效,田野就不會丟下她去美國了。
「我一向不懂公司的事,」她扭絞著雙手,小心注意自己的措辭,「若是你有任何決定,我似乎不能也沒有什麼權利說話,你決定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我想書桓會答應你的。」
張傑淡淡一笑,已聽出她口氣中的不悅。他一回到台灣便查看了書桓最近的活動行程,竟然發現書桓上班常常遲到,還請了幾天莫名其妙的假。
他一看之下,大動肝火,所以當下決定先來跟舒嵐談一談,因為他知道自己兒子的反常一定是為了她。
他清了清喉嚨,開口問道:「我想,富不過三代這句話,你應該很熟悉吧?」
舒嵐雖不知道他到底想表達些什麼,但還是點點頭。
張傑看她點了頭,才繼續說道:「我一直不相信這一句話,因為我相信書桓不會讓我失望。公司現在已經轉交到第三代的手上,我不會讓書桓這一代辜負了上一代的苦心。我知道你一直不諒解我三年前要書桓去美國受訓,但我要你瞭解,書桓的堂哥張克誠野心太大,他不能擔當大位,如果讓克誠坐上董事長的位置,公司一定會敗,所以董事長的位置只有書桓才適合,你懂嗎?」
不懂!她在心中回答。
其實事情說穿了,根本就不是張克誠的野心太大,而是眼前這位老者太有野心,是他自己一味地想要書桓不輸人罷了。
你太自私了!她不由得沉著一張臉在心中對他吼道。
書桓一進門看到張傑大吃一驚,他把公事包交給走向前的吳媽,走近交談中的兩個人。
「爸!你怎麼來了?」
舒嵐轉頭看著他,一邊站起身,一邊說道:「我想你和爸一定有很多事要談,我先上樓休息一下。」
「舒嵐!」書桓拉近正要離去的她,低聲地問道:「怎麼回事?」
她對他搖搖頭,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手中抽開,找了個理由搪塞。
「沒事,可能是剛才澆花的時候,曬太多太陽,現在有點暈。」
「澆花?」他聞言皺起眉頭,又拉住她的手,「我不是叫你別管那個花圃嗎?你怎麼又不聽話。」
「別把我當三歲小孩。」她抬起頭,若有所指地回答,「我已經成熟到不能再用哄的了,你懂嗎?」
書桓的眉頭越皺越深,放開她,直到她跑上樓,才轉頭看著自己的父親。
他知道一定又是他父親對舒嵐說了她不喜歡聽的話。他們之間的感情好不容易漸漸恢復,現在他的父親竟然又出現,橫在他們之間。
他歎了口氣,坐在他父親的面前,想聽聽他到底有想要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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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嵐坐在游泳池畔的躺椅上,聞著空氣中的玫瑰花香,希望自己能在這裡找到平靜。
張傑雖然已經離開「淨嵐山莊」,但是他的離去,並沒有帶走她心中的一大片陰影。因為她知道張傑對書桓的影響力,書桓是個孝順的孩子,所以對他的話可以是言聽計從。
如果書桓又聽了張傑的話離開,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她不知道,她到底還有多少個三年可以這樣蹉跎。
或許她和書桓真的不合適吧!她歎了口氣,原本還以為一切可以重頭再來,但——張傑出現,似乎讓一切可能,又都變成不可能了。
她跟書桓似乎總差了一點,永遠都沒有辦法找到那一個平衡點。她真的有些不甘心。
「這麼晚了,為什麼還不睡?」書桓坐在她身邊,然後把她拽到身邊問道。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淡淡地一笑。
「說我?你自己還不是一樣,明天不用上班嗎?」
「當然要。」他回答,抬手摸了摸她低垂的頸項,「可以告訴我,你在煩惱些什麼嗎?」
舒嵐聞言搖搖頭,抬頭看著他。
「還是由你來告訴我,你在煩惱些什麼?」
書桓看著她悶悶不樂的神情,歎了口氣:
「我在煩惱你為什麼不開心?」
她無奈地笑了笑,抬頭看了眼無盡的蒼穹,然後把臉埋在他的胸前,幽幽地說:「我不想再愛你。」
書桓放在她腰際的手明顯的一緊。
「為什麼?」他現在只能這樣問。
「因為你總有一天會離我越來越遠。」她的聲音略顯沙啞,「你會離開我,就像三年前一樣,而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像三年前一樣,那麼灑脫地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