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的寂靜和他們剛剛擺脫的混亂簡直有若天淵之別,莫克握著方向盤就咧嘴笑了起來。
他正在想像他的洞房花燭夜。
安琪坐在他的邊上。她的姿勢僵硬,雙手緊緊地握著放在腿上。
她也正想著他們的新婚之夜。
莫克張開眼睛,看見她不展的愁眉,也注意到她正把雙手絞在一塊兒。
「怎麼了?」他問,已經猜到七、八分了。
「今晚……」
「嗯?」
「你會堅持要我跟你同床嗎?」
「會。」
她垂下雙肩,臉色蒼白,看起來異常無助。他幾乎笑了起來,但及時制止住自己,自覺有些要不得,但她的表情顯示出她的純潔,他的男性自尊很難不為此而歡喜。但她的天真無邪,也讓她被即將要面對的事情給嚇壞了。而幫助她克服她的恐懼,才是他這個作丈夫的職責。
他分出一隻手握住她的雙手:「一切都會沒事的。」他告訴她,聲音沙啞而低沉。
她的表情告訴他她根本不相信他:「那麼你是沒興趣再談判一次了?」
「談判什麼?」
「你的利益和我的權利。」
他緩緩搖頭:「安琪,一切都會沒事的。」
「那是你說的,」她以小得幾乎聽不清楚的聲音反駁道。
他瞭解她已經嚇壞了,所以以盡量輕鬆的語調問:「你對新婚之夜一點概念也沒有嗎?」
她久久沒有回答他,莫克耐心地等著。安琪轉頭往窗外看去。外面一片漆黑,但月光亮得使她辨認得出他們所在的街道,並明白他們就快到家了。她不能驚慌,她告訴自己。她是個成熟女人,這麼心慌意亂是很可笑的。
她企圖掩飾她的困窘,並使自己聽起來很冷靜地開口解釋:「我知道,可是知道和面對是兩回事,該死,莫克,你為什麼不聽聽我的條件再來決定是否……」
「如果你的條件中包括了不履行夫妻義務,或是要給我多少錢,親愛的,那你就省了這些力氣吧,我寧可你把力氣花在待會我們要做的事上。」莫克眼光閃閃發亮,表明了他有多期待「待會要做的事」。
她瞪著覆在她手上的那隻大手。那至少比她的手大一倍。親愛的上帝,為什麼她從前沒有注意到他們兩人體形的差異呢?因為她從沒想到有一天會跟他上床。答案馬上就自己跑出來了。可是光他的手就是她的兩倍大,她不敢想像他的……老天,安琪突然覺得自己是個十足的傻子,她早該堅持當修女的,可是——
「院長說我不適合服聖職。」她大聲說出那個沒能當成修女的理由,然後歎了一口氣,「我不夠謙卑,她是這麼跟我說的。」
明白她有多緊張,莫克配合地問:「那麼她還對你說了什麼?」
安琪是想轉移話題,可是她的思想卻無法從即將到來的事上轉開:「我不能讓任何人碰我,除非我結了婚。然後院長又跟我說因愛而結合是崇高的。」
「我也這麼想。」莫克脫口而出,他明白自己說出口的話有多接近「我愛你」,但他一點不後悔。
「可是我們的狀況並不是因為愛,甚至不是因為錢,我都不知道我們這算是什麼!」安琪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了,眼淚冒出來的同時,她的聲音也瘖啞了。
莫克沒有說話,他知道自己這時該說些什麼,但他不知該說些什麼或者說他還沒準備好說出那句能讓安琪好過一點的話。所以他只是更用力地握緊了安琪的手。
好一會兒,安琪呼出一口氣:「對不起,我不應該這麼說的,至少現在我的生命沒有危險了。」
莫克的回應是用力握緊了安琪的手,力道大得弄痛了她。他生氣了嗎?為什麼?
他是在生氣,可是他不知道那是為什麼,聽安琪把他們的婚禮說成只是為了保住她性命的一種手段,他非常生氣。
車子駛入了車庫,在電梯裡,莫克沉默著,安琪本想再問一聲他會否改變主意不和她上床了,但看見他不善的臉色,她把話嚥了回去。
真到進了公寓,莫克才開口:「你先洗澡吧,我還要看一些文件。」
那當然是謊言。莫克根本無意在洞房夜工作,但他認為泡個熱水澡也許能使安琪放鬆,此刻她看來的確需要鬆弛一下神經。
這一天的突發事件再加上婚禮,已經夠她受的了。雖然現在她似乎比較不怕了,也比較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了,但他知道她其實仍然非常緊繃。
她從從容容地沐浴。熱水鬆弛了她緊繃的神經和肩膀,安琪不慌不忙地洗著,因為她知道莫克正忙著工作,搞不好已經忘了時間。
可她走出浴室時,莫克已經在門外等著她了,他的模樣使她呼吸一窒。莫克顯然也洗了澡,他的頭髮還是濕的,身上也沒穿上衣,只穿一條黑色長褲,而且沒扣扣子。
他有一副健壯結實的身材。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而那結實波動的肌肉使她聯想到一隻豹。他的胸膛上長著東方人少有的體毛,往下到腰際形成一個V字形。
她沒再往下看。
莫克倚在門框上,兩臂交抱對著她笑。她的表情是強作平靜的,但掩不住恐懼。他知道他必須對她慢慢來,幫她控制住她的恐懼。那將是一項艱巨的考驗,因為莫克從未與處女上過床,而看見身穿白色睡衣的安琪已使他渾身火熱,單單凝視著她就燃起了他的慾望。他的視線集中在她的唇上,想著他將會怎麼品嚐那甜美豐潤的雙唇。
他眼中溫暖的光芒令她愉悅地輕顫起來,他嘴角的微笑則使她的心跳亂了章法。她深呼吸一次,命令自己平靜下來。
老天,他真美。她從不知道男人也可以用美來形容。
他笑出了聲,她才發覺自己竟把話說出了口。她應該覺得尷尬的,可她發覺自己也笑了,甚至還補充:「對一條龍而言。」
他注視著她的樣子使她覺得胃裡像是有上百隻蝴蝶在撲翅:「我們現在要開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