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魂系塵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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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頁

 

  木挽香聽了只覺得他更加可笑,這個節骨眼上想到的不是保命而是兒女私情,但知他天性單純,對自己又是一片癡情至極,反而心中也引發一陣愧疚,對他道:「你不必對我這樣留戀,你可知道你家會被滅門,我也是你的仇人之一。」

  「啊?」裴朗張大嘴巴。

  「當初我假裝被人刺傷,騙取你的信任,得到你的傳家玉珮,並盜得了你父親與徐敬業私相授受的信函,都交給了太后。太后得到這些證據,知道你父親確實正與徐敬業私交往來,震怒非常,遂下旨將你全家抄斬。」

  裴朗聽了驚得大叫:「你為何要這樣陷害我家?!不說情誼,就是單講道義也實在不通啊!」

  木挽香道:「各為其主,做事不為達目標而擇手段也談不上什麼道義之言,我利用你是我不對,但事已如此,無法回頭,你若想代你的家人刺我幾劍,我也不會躲閃的。」

  裴朗對她瞪著一雙死白的眼睛,眼中充滿了血絲,似乎隨時都要跳起來咬她一口。木挽香本以外他要殺了自己,沒想到他沉寂片刻後,突然一躍而起,奔下閣樓,直衝向大街。木挽香忙跟下樓去,不知他要做什麼,欲在後面追隨保護,他卻已消失在滿街奔跑的人群中了。

  裴朗一路狂奔,奔到城門口,那裡已被李孝逸的軍隊接管,見跑來一人,形如瘋子,將他攔下,問道:「你幹什麼?」

  而裴朗此時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手足踢踏,大喊大叫:「別攔我!我也不要活了,就讓我和他們一起死吧!」

  眾兵卒不明他話裡的意思,一時竟攔他不住,讓他衝了出去。

  此時城外仍是兵多馬雜,人喊馬嘶,裴朗衝進馬陣中還是無法停下,揮舞著雙手高喊著:「我就是你們要抓的欽命要犯,裴炎的兒子裴朗!快來殺我呀!」

  在不遠處一帆寫著「李」字的大旗之下,一騎高頭大馬上坐著一位形容冷峻威武的將軍,聽見他的喊叫皺眉問旁人道:「那人是不是在說自己是裴朗?」

  有下屬回答:「正是,他一路從城裡衝出,好像瘋了。將軍,是否要把他抓來問個明白?」

  那將軍冷笑一聲:「若不是裴朗,別人何需假冒?不用問了,我也不想見他,太后有令,若遇到徐敬業的餘黨,一律就地格殺。免得她看了生氣,就是錯殺幾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部下聽到他無情的解釋,立刻道:「屬下明白。」向旁揮動一隻小旗,喝道:「弓箭手去了哪裡?讓那個瘋子這樣胡作非為的瘋下去嗎?」

  立時間,人群閃出一片空地,將裴朗暴露在當中。箭如飛蝗密雨,眨眼間裴朗的全身就已被無數根長箭貫穿。他倒下去時瞪大了眼睛,喉嚨依舊格格作響,似有話想說卻已無法再說了。

  …… ……

  木挽香丟了裴朗,在人群中找了許久也沒有找到。剛剛離開人群,準備回到她與莫忘塵相約的那件農舍,前面閃身出來了好幾個人,擋住了她的去路。

  她定睛一看,柳眉倒豎,沉聲道:「是你們?你們攔著我要做什麼?」

  其中一人陰冷著回答:「主人知道你勾結裴朗等人,將他們自都督府中放跑,很生氣,要我們拿你回去覆命。」

  木挽香凜然昂首道:「請轉告主人,我木挽香已決定退出組織,不再為太后效命了,請主人能放我一條生路。」

  「那你就自己去跟主人解釋吧!」那些人齊亮兵刃,一起攻了上來。

  木挽香急於擺脫他們,步伐身形不免有些慌亂。她的功夫與這些人本就不相上下,此刻以寡敵眾更是力不從心,雖然拚死相抗,但是身上還是中了多劍,一時間鮮血四濺,將衣衫染透。她卻不得理會這些傷痕,殊死搏鬥,也砍傷了對方幾劍,短時內雙方竟也打了個平手。

  她全部的身心都灌注到眼前這幾人身上,全然未察在她身後幾丈外,有一雙熟悉的,冷如寒星,陰若梟鷹的雙眸正凝視著她。那眼中絕然的殺氣與恨意無論誰看到了,都會為之膽寒。

  眼看木挽香被那些人逼得步步倒退,背對著漸漸退到他這邊,他袖口一抖,掉落出一把短匕,刃尖衝前,正對著木挽香的背心狠狠地刺了上去……

  …… ……

  莫忘塵送別了駱賓王后早已返回他與木挽香這些日子以來居住的小屋。但是眼見天色漸暗,仍不見木挽香的的蹤跡,不禁心焦起來。

  難道她最終還是無法跳出心結,棄他而去了嗎?不會!絕不會!他堅信她會回來。待她回來,他們便要攜手退出江湖,遠離塵世,找一處僻靜之所,建一座這樣的茅屋,種菊養花,平凡渡日。若是再有三兩個孩童承歡膝下,共享天倫……他唇角微挑,便覺這一生所遇的無數事加起來,都沒有一件能讓他有現在這般開心。

  誰說兩情長未必便能廝守?今日他便要印鑒此話非真!他與木挽香自邂逅到情愫暗生,雖然時間不長,但似已認識許多許多年了,這或許就是前生注定的緣分?果然是天命難違啊……但……他的俊眉不經意的微微蹙緊,在洛陽臨別時師傅說的那幾句話又究竟在暗指什麼呢?

  「既然已是塵盡香杳,又何必再招惹上一身的紅塵庸擾呢?」

  他再度微微一笑,師傅真是有通天徹地之能,竟算得出他會在揚州有這樣一樁奇緣,尋到今生所愛,但師父也未免太危言聳聽了,兩情相悅豈能被稱作「紅塵庸擾」?那天下人豈非盡在庸擾之中了?

  好,便有庸擾又何妨呢?只要能與心愛之人相守,管它是紅塵還是地獄?誰也休想攔得住他。

  他思緒悠悠飄得很遠,大門口突然一響,他站起身去看,一見之下幾乎驚破了魂——木挽香此時已渾身浴血,遠觀猶著紅衣一般,踉蹌著停步在竹籬門口,身子依靠著門邊軟軟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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