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她渴望真心?
注視著她柔美的面龐,駱冠凌的心再次被觸動。
駱老爺看著這個不能說話,但心底純真、冰雪聰明的兒媳婦,稱讚道:「傅家果真名不虛傳,忠厚仁義,教導出來的孩子是如此慧質蘭心!」
駱夫人也含笑點頭,滿意地說:「悠柔,妳是個好孩子,以後可得爭氣,早點為駱家生養出慧質蘭心的孫子喔。」
傅悠柔臉上掛著微笑,但眼裡卻因為聽到公婆提起爹娘而閃動著淚光,她是多麼想家,想念疼她愛她的爹娘!
駱氏夫婦沒有注意到她的神色,坐在她對面的駱冠凌卻注意到了。
她在傷心?他詫異地想。
再定睛看時,那縷哀傷與眼裡的淚光已經被她巧妙地掩飾掉了。
看著那張強顏歡笑的麗容,他的心不由一抽,好像有點痛。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心口,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他的心從來沒有為誰痛過,更不可能為眼前這個還不能算是他真正妻子的女人而痛。
可是痛感真的存在,為什麼呢?是因為她嗎?
最近他常常這樣心神恍惚,特別是在想起她的時候。但他不想去探尋原因,而是自然地採取了逃避的方法,以求得心裡的平靜。
像現在,當他發現又開始無法掌握自己心思的時候,他立即將思緒轉到了別的地方──
很快就到遴選貢茶的季節了,如今爹爹已經將主要的生意交給了他,他得格外留心這些大事。
駱氏茶山焙制的新茶如果能被選作貢茶,那他們家的茶葉不僅有了極高的口碑,從此茶生意也毋須憂慮。
明天起他得到各茶行去看看,為即將到來的名為「茗茶」,實為「斗茶」的聚會做準備。
這是當前最重要的事!
第四章
唐代社會從宮廷到民間都極為推崇茶性的高潔清雅,故此人們為追求茶的品質而不斷地舉辦各類品茗聚會,經由茗茶評出最佳的茶葉。
清明節剛過,長安城駱氏茶樓一年一度的茗茶會如常舉行。這是長安商人、茶主和愛好品茗的人士一次為期三日的盛事。
因受飲茶用具及煮茶用水等條件的限制,通常這樣的活動都就近在茶山舉行,要想在京城內舉辦這樣的活動,除了財力雄厚的駱府外無人能辦到。所以一如既往,駱氏茗茶會吸引了眾多商客的目光。
賓客眾多,不少茶園主不辭辛苦遠道而來,為的就是在這個盛會上,一邊品嚐名茶一邊炫耀自己的茶品。
那些以搜求各地名茶為業的茶商們,包括異域外邦的茶葉愛好者和商人,也都千方百計地競相求邀,以爭睹名茶丰采。
駱冠凌原想藉助這個活動,推廣駱府的新茶──「碧坡茶」,可是效果不甚理想。
兩天來,雖然有人喝過後,說它「芳香四溢,味甘爽口」,但碧坡茶並未受人青睞,這令第一次主持這個活動的駱冠凌頗感挫敗。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我們的茶餅不受歡迎?」
今天的茶會一散,他急忙抓著精通茶道的茶樓王掌櫃,來到南院商討對策。
此刻,他們正坐在南院柿子樹下的石桌前,隨從忠陽也陪坐一旁。
跑到自己的院裡來談公事,對他來說也是萬不得已的事。
這回出師不利,他既不想讓信任自己的爹爹失望,也不想讓那些正豎直了耳朵,打聽駱府今年斗茶盛會中將有何「壓軸好戲」的好奇者看笑話。
「少爺,實不相瞞,屬下也不知原因何在。我們煮茶用的是山泉活水;精心焙烤的茶餅也密封於罐中,並無不妥。」王掌櫃皺眉坦承。
「難道是我們的茶品不好?」
「不會,我親自品茗過,碧坡茶味醇厚清香,不比劍南小方茶差。」
忠陽插言道:「我也聽見一個茗客說咱的碧坡茶色深綠,葉不散,味香濃,不像有的茶一泡水就散,三刻不到即淡寡無味。」
「那為何今日碰它的人連三成都不到呢?」駱冠凌焦慮地說:「早知如此,還是應該聽爹爹的,用以前的老茶……青紅,妳在那裡探頭探腦的幹什麼?」
突然,他提高了音量,看著對面的屋角喊。
「沒、沒什麼。」站在牆角的青紅面紅耳赤的搖搖頭,並立即縮了回去。
可她並沒有走遠,只是躲在角落,等確定院子裡的男人們又開始說話時,她便偷偷地探出頭,往院裡那棵大柿樹看去。
這實在不能怪她如此心焦,因為她的主人──駱府的少夫人,此刻正高高地坐在那棵大樹上!
「那丫頭鬼鬼祟祟地做什麼?」青紅慌亂的神色引起了駱冠凌的注意,隨後他的目光便不時地掃向牆角。
也因此,當那個機敏的丫鬟再次探出腦袋時,他本能地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隨即因吃驚相震怒而瞪大了眼睛。
柿樹上的枝葉雖已開始茂盛,但還不足以擋住他的視線,當他接觸到那對晶瑩的眸子時,登時渾身一緊。
駱冠凌簡直不敢相信,他「賢淑乖巧」的新娘子正四平八穩地坐在距離地面三丈餘高的樹枝上,懸著兩條腿從疏落的枝葉中俯視著他。
他們不期然地四目相接,兩人都是一副驚駭的樣子。
「妳該死的在上面做什麼?」好半晌,駱冠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大吼起來。
傅悠柔知道自己今天被逮著了,不免有幾分心虛,更有幾分害怕。
她急忙放開緊握著的雙手,用手語解釋自己在這裡的原因,試圖安撫她受了驚的夫君。
手腕上的鈴鐺隨著她的手勢發出一串串清脆的聲響。
「妳等著,不管是誰把妳弄上去的,我得先想法子讓妳下來……」
看不懂她的手語,駱冠凌只是急著要解救她。他急切地說著,抱住樹幹就想往上爬,可沒兩下就掉了下來。
忠陽過來幫他,可仍沒成功。
他只得喚道:「青紅,去找人扛梯子來!」
「梯、梯子?」早已跑出牆角的青紅不解地問。
「是的,正是梯子,妳難道沒有看見妳的少夫人有危險嗎?」他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