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酒坊打些酒回來?」
自從齊少覺漸漸接掌家業後,他們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聚在一塊了。
「啐!少無趣,要不咱們上街逛逛?」
春光明媚,待在屋子裡多無趣啊!
最好再找個姑娘伴遊,鐵定逍遙自在……只是當這念頭從齊少覺腦中掠過的同時,夏賦悠柔美的臉龐霍然衝入他的腦海。
她淺淺的笑容總有辦法牽動他的每一根思緒,無須一兵一卒,夏賦悠便輕易攻陷他的心。
該死!齊少覺暗咒一聲,為自己被她牽絆而懊惱不已。
不該是這樣的,他的浪蕩灑脫不該因為多了個妻子而有所改變!
對他而言,他的瞎眼妻子只是他花天酒地、逐歡買笑的最佳借口。
「我不陪你浪蕩。」善胤失笑出聲,對於他的提議敬謝不敏。
齊少覺瞇起眸,倒也不以為意。「也罷!」
這世上似乎沒有人可以讓他改變!善胤瞅著齊少覺的背影,暗自歎口氣。
*** *** ***
四更天已過,月移東窗,灑落一地銀白,寂寥的夜,伴著蟲鳴,更增添一股苦澀的滋味。
夏賦悠默默坐在床榻邊,瑩白的臉龐透露著疲憊,她的雙眸下,有著徹夜未眠的暗影。
她在等,等一個遲歸的希望。
或許齊少覺只是因為生意上的需求,迫不得已才遲歸;又或許……他遇上了什麼麻煩的事,忙得忘了時辰。
從亥時開始,她便找出一個又一個的理由說服自己,相公遲歸是有正當原因,並不是像小姨娘所說的那般不堪。
如果只是因為公事,那她應該諒解,可是為什麼她心裡盤旋的卻是小姨娘對她說的話呢?
難道新婚的第二晚,她已經沒有任何選擇,只能當個棄婦嗎?
不!她不要當棄婦!
夏賦悠抿了抿乾燥的唇,起身想為自己倒一杯茶,卻沒想到圓檀桌上的蠟燭,因為碰撞而滴下蠟油,烙在她的手背上。
「好痛!」穿膚的灼燒感讓她倉皇縮回手,身子一個不穩,便跌倒在地。
「潔兒!潔兒!」夏賦悠無助地輕喚著,回應她的卻是滿室的孤寂。
她兀自怔在原地,雙掌輕觸在冰冷的地面,突然想起未出嫁前,是潔兒與她同寢房伺候著她……現在她人在齊家,是人家的媳婦,沒有人會允許丫鬟與新婚夫妻同一寢房的。
她的無助、難過全在瞬間湧上心頭,夏賦悠張開手環抱住自己,不知道是心痛還是灼傷的痛讓她想流淚。
她有多久沒這麼沮喪了?
就連知道自己的眼睛這一輩子都不可能痊癒時,她也沒這麼難過。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牽絆嗎?
印象中往左十步有張椅子,夏賦悠摸索著冰冷的地面,緩緩挪動自己的身體找到了依靠。
深夜的無助、手灼傷的疼痛,讓她懈下層層的堅強武裝,坦露出心底最真實的感受。
才成親不到兩日,他就已經開始厭倦她了嗎?
她感到鼻泛酸意,眼眶裡的熱淚幾乎潰堤。
不哭!這世上不會有人喜歡愛哭的瞎子。
不哭!夏賦悠是世上最快樂的瞎子。
她抱著自己,眼淚卻始終沒有流下。心裡有個聲音,逼著她找回堅強的感覺。
數不盡的苦澀佔據了夏賦悠的心,她對齊少覺滿腔的柔情……除了月亮願意傾聽,已無人可以傾訴。
*** *** ***
原以為齊少覺只是處理「藥房」的事而已,沒想到他竟然整整兩天沒有回家。
這兩天沒有他的半點消息,夏賦悠根本不知道他沒有回家的理由到底為何?
她想問,卻不知該找誰問?
難不成新婚第三天,她便要哭喪著臉,找公婆問夫婿的行蹤嗎?
紛擾的思慮攪亂了她原本平靜的心湖,枕邊屬於他的氣息漸淡,空蕩蕩的寢房瀰漫著孤獨寂寥的味道。
夏賦悠被心中說不出的感覺給揪住,不安與無助全在此刻趁虛而入。
她還要等多久?她不知道。他的夫婿究竟幾時才會回家?她也不知道。
如果少覺今天還不回來的話,她需要找個時間到小姨娘的苑裡坐坐嗎?
腦海突然出現小姨娘先前跟她勸戒的話,夏賦悠很想知道,小姨娘究竟要教她耍什麼小心機?
夏賦悠一思及此,來不及等潔兒過來伺候,便急忙出門,迎面卻撞上一個人。
「唉呦!」齊念兒吃痛的聲音傳來,嬌嫩稚氣的嗓音有著說不出的委屈。「二嫂嫂打招呼的方式,還真讓念兒吃不消呢!」
夏賦悠在匆忙之際也沒料到會撞到人,她的手茫然地在前方摸索。「念兒!對不起,我……撞傷妳了嗎?」
「沒事!」齊念兒站起了身,拍了拍衣上的塵土,伸手握住夏賦悠的手。「我在這裡。」
夏賦悠這才扯開了一抹安心的淺笑。「那就好,我不知道妳會來!」
「沒關係!我娘想邀二嫂嫂過去喝茶。」
原來小姨娘也知道少覺沒回家的事……夏賦悠壓下眉間的苦澀。「我才想過去,正愁沒人帶呢?」
「好棒啊!念兒已經幫二嫂嫂準備了好多好吃的東西哦!」齊念兒揚高語調,心裡因為多了一個人作伴而開心不已。
耳邊傳來她歡喜的嗓音,夏賦悠聽了也感到欣喜。「跟著二嫂嫂很麻煩哦!妳得幫我數腳步。數過這一回後,以後我就可以自己過去找妳。」
「好!這沒問題,念兒最會數數兒了!」
她和夏賦悠並肩而走,一步一步往「梨苑」的路上算著腳步。
「七十!」
「七十三?」
兩人的腳步落在岔路前,往左是梨苑,往右是掬月亭。她們齊喊出聲,偏偏數出來的是不同的答案。
夏賦悠蹙起眉,瑩白的臉上有說不出的懊惱。「這可糟了!」向來都是潔兒陪著她一起數,沒想到這回換了伴就出問題。
正當她苦思之際,齊念兒大聲叫嚷:「二嫂嫂,咱們再走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