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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頁

 

  事情發生的第一時間,潔兒慌忙中只記得先請寺方幫忙找人,再請寺方聯絡附近的夏府,最後她才想起小姐已是齊家的媳婦,趕緊再差人到齊府報信。

  這一折騰下來,待齊少覺趕到嵩靈寺時,又耗了一段時間。

  「你這該死的渾球!」夏衍一看到齊少覺,二話不說,鐵拳直揮,一拳便打中齊少覺的左頰。

  齊少覺暗咒一聲,吃痛地拭去唇角的血,並不怪夏衍的衝動。

  這一路上,他一直在思索夏賦悠在他心中的份量。

  當齊少覺意識到自己可能會永遠失去她的同時,他終於看清自己的心意。

  他對她不只是憐惜,不是因為憐憫她是個瞎子,才會心甘情願被她左右。

  他愛她,不想失去她!這個念頭在齊少覺腦中反覆輾轉,一直到現在,他的思緒還有些恍神。

  夏衍見他打不還手的窩囊模樣,以為他是默認自己的罪行,心裡的怒火更熾。

  他伸手拽住齊少覺的衣襟,陰沉冷肅道:「如果悠兒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一定拿你的命抵!」

  「要算帳我隨時奉陪,現在有誰可以告訴我,悠兒的情況是怎樣?」夏衍的話讓齊少覺的心紛亂不已,他穩住波動的心緒,冷靜地問。

  「天知道情況是如何!」夏衍冷啐一聲,轉頭對父親道:「我們繼續找,寺裡會給我們人手上的協助。」

  齊少覺無視夏衍的敵意,他將眸光落在一旁狼狽不堪的潔兒身上,正想開口,潔兒卻突然出聲。「姑爺,昨晚小姐和我談過『五稀草』的事……」

  「關五稀草什麼事?」齊少覺擰起眉,不解地問。

  「這一帶是五稀草的產地,由於這附近屬於嵩靈寺範圍,很少有採藥人會來到這裡。當年為了悠兒的眼睛,她吃過這一味藥。」夏夫人替潔兒接了話,她覷著女婿抑鬱擔憂的臉色,心裡稍稍寬了心。

  現在她最擔心的是女兒究竟平安與否,夏夫人神色黯淡地轉動佛珠,在心裡暗自祈求佛祖保佑。

  「難道……她是為了『善濟堂』?!」齊少覺握緊拳頭,身體所有的力量都被張狂的怒火給抽走。

  原來娘子把他說過的話,都記在心裡。

  她為他的憂而憂,為他的喜而喜……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在妻子心裡佔有這麼重的份量。

  她愛他,用一種含蓄委婉的方式愛著他!

  他知道夏賦悠溫柔婉約,卻不知道她對自己的感情這麼深摯悠遠。

  她從來沒對他說過,卻一直以她自己的方式愛他……這認知強烈衝擊齊少覺的心。

  「不!可能是有人把小姐推下去的。」潔兒想起在拱門前撞到的姑娘。「一位打扮美艷的姑娘撞了我一下……她神情看起來十分慌張,當時……我正納悶,怎麼會有其他人出現在後山……」

  潔兒的話在齊少覺耳邊盤旋,惶恐伴隨打在他身體上的雨滴,沁入胸臆、逐漸擴散。

  他沒辦法思考、沒辦法呼吸,腦中反覆浮現一個訊息,不管他當初娶她的打算如何,不管她是不是一個瞎子──他愛上她了。

  夏賦悠──他的瞎眼妻子,以一種他難以抗拒的方式,佔據他的心靈,控制他的情感,讓他的心回到最原始的純淨。

  齊少覺轉過身,打開門便往外衝了出去。

  從小到大,他沒這麼害怕過,心裡唯一的聲音是祈求。

  老天爺!別讓我失去她!

  *** *** ***

  冷冷的雨落在樹梢,一點一滴打在她的衣物上,滴滴答答的節奏喚醒了夏賦悠昏沉的思緒。

  她在哪裡?為什麼她會有這麼不舒服的感覺?

  痛苦地嚶嚀了一聲,夏賦悠睜開眼,她感覺到全身上下都很痛。

  四周好安靜,靜得她能聽到冷風拂過枝葉發出窸窣的聲響,當枝椏上的雨水隨風曳晃落下時,她被灑落在身上的冰冷給嚇醒。

  自己到底在什麼地方?

  夏賦悠記得自己最後的印象是在嵩靈寺後山……

  夏賦悠微微蹙起眉,伸出手虛弱地在四周摸索,卻被身旁的枯枝給刺痛。

  她猛地縮回手、含住指尖,嘗到腥甜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化開,瞬間,恐懼向她襲來。

  「我不能待在這裡,我……要回去……」她知道很困難,但還是得走,她不能死在這裡,她還有好多、好多話等著向齊少覺證實。

  但事與願違,當她吃力地撐起身子,天旋地轉的感覺讓她眼前一黑,她又倒回原來的地方。

  夏賦悠連試了好幾回,發現自己僵冷的四肢已經完全感覺不到痛意。

  她頻頻眨動雙眼,早已習慣眼前的黑暗,加上耳邊沒有任何聲響,無法讓她推算現在是什麼時辰?

  入夜後,她活下來的機會將更加渺茫,密林裡出現任何一種兇猛的動物,都可能會要了看不見的她的小命。

  她只是個瞎子……假如老天想要取她的性命,她也無力抵抗,只能屈服。

  當一顆晶盈的淚珠滾落雙頰時,她被滴在手背上溫熱的淚嚇到了,愣了半晌,她揚起唇自嘲地想,或許多流些眼淚,會讓自己溫暖一點也說不定。

  沒想到她竟是為了取暖而流淚,而不是為自己的悲慘而哭泣?

  突然間她覺得好累,輕掩上眼,讓所有的感覺隨著眼淚緩緩脫離她的思緒……

  這一刻她反而感到非常地平靜。

  *** *** ***

  鼻息間沁入熟悉的氣息,是微微的檀香氣味。

  夏賦悠揚唇微笑,猜想自己是在作夢,還是已經升天了?要不然她的身體為何如此溫暖,讓她有種說不出的安心舒暢。

  「悠兒、悠兒!」齊少覺感覺到懷裡的人兒嚶嚀一聲,忍不住頻頻呼喚她的名字。

  剛尋到她時,他心裡的震懾與恐懼久久揮之不去──

  夏賦悠就像個被丟棄的布娃娃,枯葉、雜草成了她發上的裝飾,泥濘污了她的衣裙,無情枝椏勾破她的外衫;裸露在外的肌膚遍佈血痕,瑩白若玉的額際被撞了個口子,傷口烏青、仍沁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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