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苗佳強,雖然至今仍是純情少男一枚,可是就算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想也知道那是什麼東西。硬著頭皮問姊姊她是不是被「那個那個」,她只是搖頭,然後繼續製造水災。
「我知道你昨天去過我家,我姊會哭得死去活來,一定是你害的!」
「我能怎麼害她?」辛壑挑眉。
「少來!」敵人的不痛不癢讓苗小弟氣得快內傷,他連珠炮似的指控道:「我姊很多年沒哭過了,為什麼你一出現她就變成這樣?她一直很堅強,連我們家破產的時候她都沒掉一滴眼淚,上一次看她哭得這麼淒慘,還是我小學的──」
苗小弟猛地打住,兩眼瞠得老大,像是忽然發現某個驚人的事實。
「是你──就是你!」他瞪著辛壑,嗓門又提高。「我姊剛從紐約回來時幾乎每天都哭,還不吃不喝,差點把自己活活餓死,就是因為你!」姊姊有提過她跟醫生是在紐約認識的,現在醫生出現在台北,姊姊又變得淒淒慘慘,稍微拼湊一下也知道罪魁禍首是誰。他只是不愛唸書而已,又不是腦殘。
苗小弟只顧著跳腳,沒發現辛壑的臉色變了變。
「你那時候也不過是個還吃著奶嘴的小鬼頭,又懂什麼?說不定你姊姊只是因為當不成銀行小開的夫人,才會那麼難過。」
「你不要亂講!我姊才不是那種人!」苗小弟暴走,聽不得親姊遭人誣篾。
「你北七嗎?不會算一下時間先後喔?那時我姊跟林家還有婚約,可是她根本就不想嫁!她答應嫁人是被我爸逼的,是為了我!」
「說清楚一點!」辛壑突然的嚴厲口吻讓苗小弟愣了愣。
「我有好幾次偷聽到爸爸罵姊姊……」想到這件事,苗小弟就忍不住酸了鼻頭。「他說林家不會要一個要死不活的媳婦,他還說如果姊姊關心我的未來,不想讓我以後要繼承的苗氏垮了的話,就不要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我那時候不是很懂,後來才知道姊姊的婚約跟林家提供的資金有關係……」苗小弟偷偷地吸了吸鼻子。男子漢掉淚就太丟臉了∼∼
辛壑像尊石像似的坐著,修長的手指卻幾乎陷進椅子的皮製扶手,可惜苗小弟沒注意到。他只覺得這個醫生像戴了人皮面具似的,一點兒都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麼。
「我是不清楚你跟我姊之間發生過什麼事,不過我想她一定很喜歡你,不然也不會哭成那樣。」稚氣未脫的年輕臉龐誠懇地看著辛壑。「就算你不喜歡她,我也拜託你不要欺負她、害她傷心,她這幾年已經夠辛苦了。」向來都是姊姊保護他,現在該他保護她了。
辛壑久久不發一語,久到苗小弟開始覺得自己剛剛是在對牆壁浪費口水。
終於,辛壑開了口。
「你說完了嗎?我很忙。」
哇咧∼∼苗小弟差點又要暴走。姊姊怎麼會煞到這種沒血沒淚的男人咧各田醫生的人都這麼無情無義嗎?真的會被他氣死!虧他還以為他很酷!
「我姊一定是瞎了眼才看上你!」苗小弟火冒三丈地就要甩門離去,卻又被辛壑叫住。
「苗佳強,你要是真的不想你姊姊傷心,就少跟一些豬朋狗友在外面鬼混。」
咦咦咦?苗小弟眨了眨眼,是他眼花了,還是耳朵有問題?醫生的表情和聲音好像都變溫暖了。
「還有,下次你再敢在我醫院裡高聲喧嘩,我會讓你連話都說不出來。」
清清楚楚的威脅使苗小弟很沒用地一顫。果然,剛剛是幻覺……
苗小弟離開後,辛壑再度轉向窗外,深邃的五官不再冷硬,反而出現了一絲掙扎,和更多的彷徨。
原來,她當時真的沒有其他選擇。
原來,她吃過的苦遠遠超過他所知道的。
可是這一刻,他也迷惘了。
恨她、怨她,幾乎成了一種習慣……畢竟他九年來沒有一天不是這麼過的。
憑著這份怨意,他想盡辦法提早完成學業,別人得花三、四年完成實習醫師訓練,他只花了兩年半,也是憑著這份怨意,他著魔似的逼自己成為這行的頂尖。
然而苗小弟道出的內幕,竟讓他有些無所適從,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得知事實真相,得知她從沒背叛過他,他不是應該欣喜若狂嗎?
為什麼他沒有抓起車鑰匙就衝去找她,反而遲疑了呢?
他真的迷惘了……
*** *** ***
晚上八點,辛家老三出現在辛壑的公寓門口,理由為懷孕的老婆情緒不穩,來避難。
八點十分,老二辛樵也上門了,理由是他大作家遇上瓶頸,卡稿,特來串門子放鬆心情。
其實兩人都是被親親老婆派來的。梁美華是對辛壑的愛情故事好奇得要死,很想挖出更多內幕;孔玉蓁則是認為丈夫應該關切一下兄長,畢竟以前辛壑幫過他們。
辛壑對兩個弟弟的突然現身沒表示任何想法,讓他們自便,一個人坐在窗邊抽雪茄、喝威士忌。
「你這沙發真的不錯躺,比我家的還舒服──」辛磊大剌剌地霸佔長沙發,沒話找話說,一時也想不出要如何旁敲側擊。
「嗯。」辛壑含糊地應了聲,心思卻像飄了老遠。
雙胞胎對看了一眼,辛樵慢吞吞地推了推眼鏡,考慮了好半晌。要論迂迴、狡詐,這個大哥絕對是三兄弟之首,倒不如直接道明來意。
「老大,我們都多少知道一點精品店那位苗小姐的事,媽叫我們不要插手管,我們也不是真的想管,只是想讓你知道,媽在擔心你。」
「沒錯,大家都覺得你最近很怪。」辛磊也樂得不必拐彎抹角。「雖然我們都知道你沒什麼感情,不過好歹是兄弟,你可以對我們無情,可是我們不能對你無義,有什麼煩心事就吐一吐,不要憋在心裡,會憋出病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