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古秘書,妳難道是不婚主義者?女人如果不結婚,將來老了會變成老姑婆喲!」前來撮合的男同事是業務部的老鳥,可能是喝多了膽子也大了,所以才敢對初次談話的曉倫說這種話。
原本他像身家調查似的問話就已經惹得曉倫有點不爽了,再加上他一副倚老賣老、想當現成媒人的模樣更讓她倒足胃口,但因為不想毀了她小心建立的溫柔形象,才隱忍下來。
沒想到他竟大放厥詞,曉倫骨子裡的脾氣被挑起來了。她最討厭這種覺得女人不結婚就沒價值的迂腐觀念。
她的嘴角已經拉平,眼中閃爍起應戰的光芒。
「是嗎?你知道嗎,有一份國外調查顯示,結婚的女人的痛苦指數比沒結婚的女人高出兩倍,健康情況不但較差而且較短壽。相反地,有結婚的男人就比沒結婚的男人來得長壽而且快樂;更好玩的是,結過婚的男人其事業成就也比較高,所以結婚真正的受益人只有男人,對女人卻是壞處比好處多。」
對方沒想到曉倫會這麼回答,一時間不知如何應對,支吾了半天才擠出一句:「那是胡說八道的吧?我看我老婆挺輕鬆的,不用在外工作奔波,只要在家做單純的家庭主婦,煮煮飯、照顧小孩就好,有什麼好痛苦的?」
曉倫瞇起眼,吸了口氣,勾起唇卻不見一絲笑意。
「那是你自己一廂情願吧?你以為當家庭主婦真的那麼輕鬆嗎?你知道要照顧一家大小需要費多少心力?你工作也總有下班的時候,但家庭主婦卻是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是上班時間。你覺得當家庭主婦很輕鬆,你有沒有試著獨自照顧小孩一整天?有沒有計算著該怎麼在有限的收入裡滿足家庭所需?你有時會和同事朋友出去輕鬆一下喝一杯,你老婆有多久沒和朋友見面聊聊天了?你工作有成就時大家都稱讚你年輕有為,但你老婆辛苦持家,有誰稱讚過她?我並不是排斥婚姻,但如果真要結婚,我想找的不是一個有錢、能讓我在家當少奶奶的人,而是一個懂得尊重我、願意和我溝通、和我分享人生的人。」
曉倫一說完,男同事當場啞口無言。尷尬的沈默凝滯不去,曉倫一冷靜下來才覺得自己又犯了老毛病。她實在不該多話的,和這種半生不熟的同事,根本不需誠實地暴露太多自我的想法,那不但對人際關係沒有幫助,反而讓人覺得怪異而已。
她在之前的公司體悟得還不夠多嗎?以前她覺得要忠實地表達自己的想法,常常因為看不過、聽不下去,偶爾出口譏諷兩句,這樣的舉動讓她被很多男同事貼上「難搞」的標籤。當她換了新工作,就決定要改變以前的作風,別再多嘴。
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如果她真的能忍住不吐槽,她就不叫古曉倫了。
就在這片尷尬越來越沉重時,宋應星忽然出現。
「小陳,原來你在這裡,我才在想業務部最厲害的酒神怎麼不見蹤影,你可別欺負古秘書哦!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幫手,要是被你嚇跑了,我就把你調來當我的秘書!」
男同事一聽立刻捧起酒杯,大喊不敢,然後很爽快地把酒喝掉,羸來宋應星的喝采。又喝了兩杯之後,對方帶著空杯和滿臉笑容離開,轉到別桌找人喝酒聊天去了,至於剛才的尷尬也被幾杯酒給打發掉了。
宋應星這才回過頭看了看她,在她的杯裡斟滿清酒。曉倫也不說話,舉起酒杯和他輕碰就喝掉。
「謝謝你來解圍。」她忽然向他道謝。
宋應星眼中一閃。「解圍?有那麼嚴重嗎?」
曉倫輕笑。「我想如果我不是女的話,他大概會一拳打過來了。」
「妳太誇張了。」
「才不誇張。唉,我辛苦經營的形象毀了。」可以想像得到,明天有關她又怪又難搞的傳言,會在公司同事間蔓延開來。但同時,曉倫卻有鬆了口氣的感覺。
宋應星又爆出一陣大笑。「原來妳溫良恭儉、賢淑有禮的模樣是裝出來的?」
「什麼裝出來的?你太失禮嘍!」她瞪他一眼,卻沒什麼殺傷力。「我也是有很多美德的,只不過遇不到好男人讓我願意展現罷了。」
許是因為輕鬆的氣氛,加上稍早前兩人愉快的對談累積的好感,讓曉倫對他漸漸敞開心胸,說起話來也較無顧忌了。
「是哦、是哦,從妳剛剛那番話看來,妳對婚姻看得很透徹嘛!感覺頗有過來人的味道。怎麼,有過切身之痛嗎?」
「經驗是沒有,不過我來自一個大家族,看到的、聽到的自然也多。在我身邊的婚姻有的幸福美滿,有的平淡無奇,當然也有痛苦的關係。但不論是好是壞,結婚對女人的影響通常是不好的多於好的。」
宋應星認真傾聽的模樣,讓曉倫不自覺地越說越多。
「聽起來妳對婚姻很失望嘍?這就是妳為何至今仍然單身的原因?」
她笑了笑。「失望倒不至於,我對結婚、對愛情也有所憧憬。小時候,我常和我表姊窩在被窩裡看愛情漫畫和小說,我們都著迷於故事裡那浪漫、刻骨銘心的愛。那時以為,愛就是一見鍾情、就是轟轟烈烈,非君不嫁、至死不渝。可是,長大後才發現轟轟烈烈的愛來得快死得也快,激情一旦燃燒殆盡,剩下的常常慘不忍睹。一見鍾情卻往往看上虛有其表的豬,男人常譏諷女人有外表沒大腦,這道理其實也適用於男性生物上。」
她輕笑一聲,看了看宋應星僅微微勾唇卻沒有反駁,才又繼續說下去。
「但後來我表姊真的找到屬於她的真愛了,我便想,是否有一天,我也會遇到我生命中的那個人?那個會讓我奮不顧身的人?他會是怎樣的一個人?現在在哪裡?又在做什麼?是否和我一樣,也在等著彼此的出現?當我看見他時,我真的能認出他嗎?他能認出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