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他們也都很有默契地不曾提及他酒醉那夜,以及當時那席貼近私人的話題。
宋應星隔天並沒有問起她是如何將他攙回房間,甚至連句謝謝都沒說,不過曉倫可以明顯感受到他的尊重和禮讓二追樣的態度讓曉倫頗感欣慰。雖然不知道他到底向前公司的人打探到多少情報,但那似乎都不會影響她的工作。
直到現在。
兩人的相安無事,曉倫對他的暗存感激,全在這一天化為烏有。
因為她剛才從財務部的會計那裡拿到這個月的薪資明細。
隨著她逐項看完薪資明細,一股怒火已隱隱在胸口燃起。並不是薪資明細上寫著什麼辱罵的話惹她生氣,而是明細上的內容完全打碎了她的預期。
「這狡猾的大騙子!」
她氣得發抖地抓緊明細表,霍地起身繞過辦公桌。雖然如同往常一樣在門上輕敲,但力道卻比以往來得又大又急。
「進來。」門裡傳來他的聲音。
她砰地一聲打開門,宋應星隱約感覺到一絲殺氣,抬起頭看見曉倫手裡不知抓著什麼,一臉怒火地朝他走來。
她啪地將手裡的紙條放在他正在審視的業績報表上。
「這是什麼?妳幹麼看來那麼生氣?」宋應星小心地拾起紙張看。「妳的薪資表?WHAT』S WRONG?」
「你還敢問我?!」曉倫強忍著怒氣,說:「你當初說就算十個包包也賠的,現在我請問你,我那十個包包的賠償在哪兒?」
宋應星已然明白她的火氣所為何來,怡然自得地笑了笑。「就在這兒啊!」
他指著薪資單上的一欄:特別獎金──二千九百一十七元。
「這、這就是?」曉倫瞇起眼問,同樣指著薪資單的手微微發抖。
「沒錯。」宋應星勾唇微笑。「應妳的要求,我約略算了一下,十個包包的市值是三十五萬,以十年來平均分攤,每個月多給二千多元,會計沒有算錯啊!」
天啊!他的意思是要她在這兒做十年?!這大混蛋!居然這樣拐她,真當她古曉倫好欺負嗎?
「十年?宋總經理!我沒想到你竟然這樣證騙一個弱小女子,說出去你不怕丟臉嗎?」
宋應星微挑眉角,莞爾地說:「妳當初只要求多賠償十個包包,又沒說不能分期付款,這怎能說我是騙呢?再說一個會把人過肩摔的女人,又怎能說是弱小女子?」
古曉倫驚訝地瞪著他。他怎麼知道?
又是那個前公司不知名的同事洩密的?他究竟打聽到多少她以前的事?怎麼連這都知道?
宋應星打量著她的表情,心裡像螞蟻打翻了糖罐般樂翻了天。本來他當初只是隨口問問那位熟人,想約略探聽一下曉倫的工作評價,豈料後來只是隨口提及,就引起曉倫驚慌的反應。
於是,在那之後他費心地請對方吃飯,仔細詢問更多有關她的事。此刻看來,他的錢並沒有白費,光是看她的表情就值回票價了。
「你到底探聽了多少我以前的事?」
「還好,足夠我瞭解妳大概是怎樣的人。」他不重不輕地答。
曉倫點點頭,知道他是不會透露他得知多少她的過往了。
「那好,那麼你一定知道我不是好惹的,我討厭被人家耍,所以請你盡快實現你當初的承諾,別再搞什麼分期付款了。」
他輕笑一聲。「妳在威脅我嗎?」
曉倫僅是瞪著他不發一語。要說她威脅也好、說她嗆聲也好,總之她被惹毛了,早已把所有平時刻意維持的溫和形象都拋到九霄雲外了。
「分期付款有什麼不對?當初我們也沒有協議要怎麼付啊,只要妳乖乖地、努力工作,總有一天可以領到這筆額外的『獎金』啊!」
天啊!他居然還有臉講這種話。曉倫壓抑不住的怒火,讓她開始口不擇言。
「那也要公司保證能維持到那時候吧?你能保證這間公司在我領到錢之前都不會倒嗎?」
宋應星臉色瞬間一沈。他冰冷的視線凌厲地向她射來,先前還抱著欣賞她發火表情的好心情已不見蹤影。
曉倫這才驚覺自己說得太過火了。她這不是自打嘴巴,間接透露出她瞭解公司的經營頹勢嗎?
「妳說這話什麼意思?妳是不是知道些什麼?」他迅雷不及掩耳地捉住她的手臂,咄咄逼人地瞪著她的眼。
自從一個月前,公司才研發出的新技術卻被敵對公司早一步公開,宋應星就懷疑公司裡有人洩漏機密。
但經過近一個月的暗中調查,他卻始終毫無頭緒,宋應星除了要應付平日的工作,還得額外費神調查,讓他蠟燭兩頭燒,有些應接不暇了。
此刻,聽到曉倫說出這麼一句話,好似得知公司的實際危機,敏感的他立刻提高警覺心。
「知道什麼?你幹麼這麼大的反應?」曉倫力持鎮定,反攻為守地問道:「難不成公司真的快倒了?」
宋應星用力地甩開她的手臂,不理會她刺探的目光。他重新回到座位上,腦袋也冷靜下來,才覺得自己已經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竟然懷疑起才剛進公司的她。
早在她進公司前,他們的研發技術機密就已外洩,就算公司真的有商業間諜,也與她無關。
曉倫也不再說話。她看著沈默不語的他,感受到他內心裡的紛亂,同情之心油然而生,這一個月的相處下來,曉倫明白對這間公司,宋應星看得比誰都重。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雖然工作量超重又超時,可是他從沒抱怨喊累。
對於他一直秘密調查公司內部間諜之事,她看在眼裡,瞭然於心。不只一次,她被他全神貫注於工作時所散發出的神采所吸引,他或許沒發現,他對公司的熱情、對研發的熱忱感染了每個人。
好久了,她已不曾感受到這樣的熱情。對生活、對工作,她都只是像精神麻痺患者般冷眼旁觀自己的枯萎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