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博奕簡直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為什麼你老是把我想成花心大蘿蔔?我到底做了什麼給你這麼惡劣的印象?這幾個月,我身邊就只有你一個女人。」
「很抱歉,我從來都不是你『身邊』的女人,我也不記得我們有什麼特別交情,勉強稱得上朋友而已。」
她笑得很假,很做作。
她在他身上嗅到太多與龍安佐相似的氣味,他們對待女人的手腕是溫柔的,他們的語言是香甜誘人的,他們的眼神是熾熱、毫不掩飾的,當然,他們的心也是填不滿的。
「我該怎麼做你才能放下戒心,坦然面對自己的感情?」他開始懂了,她愈是表現無所謂,愈是表示她內心存在著恐懼。
「可能是你的錯覺吧!我並沒有逃避什麼,也不知道你要我正視什麼。不過,還是要謝謝你對我的喜愛。」他居然敢帶著女人,然後這麼厚顏無恥地要她相信他?
沈博奕簡直要惱怒她的冷言冷語,冷得讓他覺得自己像死纏著一個急著於擺脫糾纏的女人。「告訴我實話,難道……你真的希望就這樣結束?」
「沒有開始怎麼會有結束?」她笑得瞼好痛!
「這麼說,從一開始就是我會錯意,是我一廂情願了?」他眼中不經意流露出苦澀,竟引得方韶茵有些不捨。
他一直是坦白的、直率的;真正費盡心機的人,是她。
她突然感到害怕,他就要放手轉身了,然後,兩人會就此擦肩而過,愈行愈遠。
靜默地,不發一語,她看著他,看得很深很深,淒淒地露出一抹淺笑,笑裡有自嘲、有埋怨、有太多連自己也理不清的情感。
「我該去請社長上台致感謝詞了,謝謝您今晚的蒞臨。」她說。
最後,她還是選擇自我保護。
他靜靜地看著她離去,一步一步,沒有猶豫,卓絕冷然……他恍然感覺,自己總是望著她的背影。
沈博奕在宴會廳一角聆聽「當代女性雜誌社」社長方凌雲致完詞,幾次目光穿越人影間的縫隙,見方韶茵猶如一隻翩然飛舞的彩蝶,游刀有餘地在眾多政商界名人間周旋,見男人們為她美麗的外貌與優雅姿態著迷,見她輕易為他們展露笑顏。他撇過臉,悶悶地向助理說了幾句話,取來外衣,兩人悄悄地離開會場。
方韶茵看見了。
自沈博奕的身影走出廳門時,她的笑容就在臉上凍結,瞬間失去了應酬的力氣,也失去了語言的能力。
宴會漸漸接近尾聲,方韶茵勉強撐到所有賓客離開,遣走最後幾名公司員工,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交誼廳中央。
自助餐檯上殘剩看不出原貌的菜餚,四處擺放的空酒杯,綵帶、貴賓胸前別的鮮花散落一地,她的心裡,莫名地湧上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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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博奕送助理回家後,漫無目的地在街上繞著,腦子不斷浮現方韶茵離去的身影,以及她離開前望著他的神情,他簡直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罹患妄想症,因為太想確定她對自己的感覺,以至於將她的每個表情過度解讀。
為什麼,他會感覺那一眼有著太多未說出的情緒,而這些情緒裡含著深深的埋怨,像在埋怨他不懂她的心?
他咬了咬唇,自己何曾狼狽至此,何曾在心動的女人面前如此舉棋不定,但是,他摸不透方韶茵,甚至,他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聽見她心底的真實聲音。
不行!他若不弄清楚,任由這些翻來覆去的疑問在血液裡沸騰,他會發瘋。
他方向盤一扭,踩下油門,驅車飛速回到飯店會場,會場內卻只剩幾個清潔人員,他急著詢問方韶茵的去向。
「剛剛還看到一個穿米白色禮服,白色披肩的女人,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對對,她在哪裡?」
「可能離開了吧!不過,五分鐘前還在這裡。」
「謝謝!」沈博奕感激地握握歐巴桑的手後,連忙衝出飯店大門,又不知道她是自己開車還是跟著友人一起走。
取出行動電話撥給她,電話響了快十聲,她一直沒接,沈博奕煩躁地在中庭急走,又猜想,會不會看到是他撥來的電話,她不想接。
就在他打算到飯店內借電話時,聽見不遠處的灌木叢中傳出與他行動電話裡同步的鈐聲……
他悄然走近,行動電話保持撥號中,鈴聲愈來愈近……然後,他看見一抹米白色的身影就坐在小公園裡的石椅上,將臉埋在掌心中,除了鈴聲,還有低低的……啜泣聲?
第九章
方韶茵手提包內的手機鈴聲乍然響起,她仍抽泣著,放任它響,無論是誰,今晚,她再也沒心思去應付,再也不想扯出任何虛偽的笑容……
離開宴會後,她一個人坐在石椅上,天上掛著一輪圓月,人說月圓人團圓,好笑的是,此時,她卻茫然地不知該何去何從。
她一直是驕傲的,無論是外貌或談吐,無論是在人際關係還是工作表現上,她永遠懂得拿捏分寸,表現得直。她也是率性的,工作與私人生活涇渭分明,堅守自己的原則,不隨波逐流,不被身處的環境扭曲本質。
但是現在,她卻想問,怎麼會把自己搞得一團糟?
大學的男友公然劈腿,還義正辭嚴地告訴她,他的愛太多了,她的獨立與不懂依賴,讓他感到不被需要,滿腔的熱情無處釋放。而再次遇到真正心動的對象,卻是像陣風,不願為誰停留的沈博奕。
四姑姑說過,男人的感情結構天生就與女人不同。對男人而言,愛就是將女人扛在肩上,給她安定的生活,免受風吹雨打,簡單而直線。女人卻要求太多細膩的感覺,斤斤計較對方的眼神、言行是不是透出足夠的濃度。女人若執意要追求內心定義的愛情,就像走在一條坎坷的石子路上,非得跌個鼻青臉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