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沒……奴婢的意思是說,有些姑娘家的身世相當好,為何不配成為尉遲府的當家少夫人呢?」她又不是沒見過那些姑娘們,自然是知道那些姑娘們的條件相當好,甚至都可以選為秀女了,然而他大少爺卻嗤之以鼻,甚至還要挑三揀四的。
不但要三妻四妾,還要三從四德,還要……他大少爺要的條件,說不定連宮裡的嬪妃都辦不到呢!
「會如此毫無矜持地進府獻身的姑娘,依你看會是賢淑之人嗎?」他反問道,笑得眼眸都有點微瞇了。
「這……」但是會把人家吃干抹淨而後趕出府的人也絕非善類。
不過,二少爺說得一點也沒錯,雖說大唐風氣較為豪放,但不代表女子可以拋卻矜持,寡廉鮮恥地幹下這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想要成為當家主母,此等行徑確實稍嫌輕浮了些。
「尉遲家就我和大哥兩個男丁,而我自小體弱,大哥自然是想要多傳些子嗣,然而想要傳子嗣,倒也不能隨便挑些不懂三從四德的姑娘,也莫怪大哥會廣招丫環,以探視人心了。」他可以不必同她說這些的,但不知為何他想要告知她這些事,或許是因為她把想法都擺在臉上的關係吧!讓他忍不住要替大哥說點好話。
「是嗎?」她很難相信。「可大少爺在城裡可是聲名狼藉,不只染指了府內的丫環,更是待府裡的家丁極為刻薄。」
她可是親眼所見,絕非造假。
「或許是因為府內的家丁不尊重我這個沒有實權在身的二少爺吧!」
「嗄?」聰明如她,當然可以隨即釐清他話中的意思……要不然的話,西風苑裡怎會找不到半個下人?她可以想像勢利眼的下人只聽命於掌權的主子,對於沒有實權的主子,幾乎可以說是視若無睹。
宮裡宮外,不變的道理。
但倘若真如他所說的這般,她的主子似乎還挺有情有義、挺有人性的……不對啊,他對她很苛耶。
「可是大少爺待奴婢極差。」她不相信他是那麼好的人。「身為他貼身丫環的奴婢常讓大少爺欺負得連一頓飯都沒得吃,然後還要干很多的差事,大少爺壓根兒不懂得體恤奴婢。」
她是不該抱怨,而且是絕對不該對二少爺抱怨的,但她就是忍不住嘛……這口怨氣她憋很久了,好不容易出現了一個看似極為公道的二少爺,也莫怪她會嚼舌根。
「大哥他……」什麼時候開始收貼身丫環的?
「說起大少爺,他呀……」藺纚衣是不提便罷,一旦提起之後便再也不管不住那張嘴,然而話都還未滾出舌尖,便聽見那仿若鬼魅般的嗓音響起。
「不給你飯吃、欺凌你,是嗎?」他的聲音帶著冷冷的笑意。
尉遲方勍斜倚在桃木門板邊,一雙黑眸直睇著她的背影,才說找不到人,這下子倒是讓他在這不得女眷進入的西風苑裡找到她了。
還以為她是循規蹈矩的丫環,以為她臉上那一張假面具是永遠不會脫落的,孰知她竟在再勖的面前嚼舌根……
是了,這才是她本來的模樣,不是嗎?
第六章
「誰准你到西風苑的?」
他強行將她拎回東水樓,尉遲方勍微怒著一張俊臉,黑眸狠狠地盯在她垂下的粉臉上頭。
「奴婢知道錯了。」認錯吧!雖然她沒有錯。
「你知道錯了?如果你真知道錯了,為何還不離開那裡?」這是欲加之罪,他當然很明白,只是……想要給她一些責難,總是該要有些名正言順的罪名,是不?
「奴婢錯了……」太可惡了,二少爺都同他解釋過了,他還要拿這事實責罵?
他該不會是故意要激怒她吧?他明明聽見了她對他的批評。然而他卻隻字不提,卻在其他事上找她麻煩,想見她發怒也不需要這麼大費周章吧!倘若不是為了餉銀,她可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早膳也沒半個丫環為她留下一份,到了用午膳的時候,他卻又不放她走,算算時候,現下都快要到用晚膳的時候了,他再不放她走,意圖太明顯了,又想要凌虐她了嗎?她會發狂的,若真是讓她餓瘋了,她可是連餉銀都不要了。
「錯了?除了一句錯了,你還會說什麼?」她在他的面前可是溫馴到不行,然而在再勖的面前卻是另一番風情。
怎麼著?她是搞不清楚自個兒的主子到是誰嗎?
「奴婢、奴婢……」別太過分了!老是要她任他罵個高興,時間一久,她也是會發火、會生氣的,別以為她真能把這一張笑臉撐很久。
老是要把她逼得又餓又累的,他真以為她是鐵打的嗎?
「說啊!」 他突地大喊一聲,仿若是拋下火苗,將她心中積壓已久卻又苦苦壓抑的怒氣一併點燃。「說就說嘛,你真以為你是主子我就不敢說了嗎?沒人當主子像你這般沒人性的,不給我吃又不給我喝,又不讓我休息……我到府裡幹活至今都還沒領過餉銀,倒是看了你不少臉色,受了你不少氣。」
真是氣死她了!快要把她給活活氣死了,她又沒做錯事,為何要時時刻刻聽著他在她的耳畔大呼小叫來著?
他真以為做奴婢的,有這麼好幹的嗎?
「那你倒是說說我到底是讓你看了什麼臉色?讓你受了什麼氣?讓我知道我這主子有多不稱職。」他微微錯愕她突來的怒氣,尉遲方勍不怒反笑地躺在桃木椅背上,黑眸直睇著她極有生氣的粉顏。
是了,這才像是她,才像是那日在大廳門口對他曉以大義的藺纚衣。
藺纚衣黑白分明的星眸裡彷彿燃著火花,白皙的皮膚像是吹彈可破……他會讓她破格入府的主因並非是她美艷的容顏,而是因為那一張粉嫩的小嘴吐露著教他驚訝不已的嚴厲措詞。
沒有一位姑娘家會那麼地狂肆,甚至該說是……特立獨行,就連城郊外的倨傲才女,或者是城內酒樓的嬌貴花魁,都不及她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