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枝穗簪裡頭可是充滿了愛貴妃對她的手足之情,不只是一枝穗簪的價值,像她們這種向來不虞匱乏的人,她們哪裡會懂得這一枝穗簪對她而言有多大的意義,甚至讓她不捨得拿去典當。
「你這個瘋丫頭,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啊──」
剎那間,燈火乍亮的耳房裡傳來教人膽戰心驚的尖叫聲,不一會兒便聽見外頭傳來陣陣的腳步聲。
「現下都什麼時分了,你等還不睡,吵什麼吵?」
管事一腳踹開耳房破損嚴重的門板,怒眼瞪視著吵得不可開交的丫環們,卻驚見她們竟是釵亂髮散地扭打在一塊……
***
尉遲方勍正坐在大廳內,大掌托腮睇著跪在堂下哭哭啼啼的丫環們,而一臉倔強不滿的藺纚衣把水眸斂下硬是不瞧他一眼。
怎麼著?不過是三更天,他甫入眠,她們便急著要把尉遲府鬧翻天?
到底是有什麼天大的事情非得要他在三更天時醒來不可,他府裡的管事到底有什麼作用?是在三更天時負責把他叫醒嗎?
「到底是怎麼著?」他低嗄地開口非常不耐煩。
藺纚衣這丫頭到底是怎麼著,仿似遭了委屈又不說的模樣……臉上掛著一道道血紅的抓痕,她不說他也知道,鐵定是同那一干千金丫環發生了一些爭執,可在他眼前,她為何硬是不開口?
她不哭不笑也不鬧,只是靜靜地跪在堂下,淡淡地垂下水眸,讓散亂的發遮蔽她大半邊的粉臉,讓他猜不出她到底是在想些什麼?
他不是不知道這些千金可以幹出什麼壞事來,然她為何總是不說?
「大少爺,她打咱們……好沒教養的奴婢……」
雖說藺纚衣的臉上留下了戰績,然而三個如花似玉的千金蚊婢倒也沒好到哪裡去,她們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好不傷心。
「纚衣,你說。」對於她們,他連看也不想看,雙眼直盯著不發一語的她。
煩死了!要他三更天起來看三個女人鬼哭神號,他寧可回去就寢,與其在乎她們在哭什麼,他反倒是比較在意她到底是怎麼了?
這個性子野烈的女人,反骨成性,即使讓人欺負,依舊像是悶葫蘆似的……她打算要自個兒處理嗎?倘若她處理得了的話,又豈會鬧到他的眼前?
「她們搶我的東西。」藺纚衣不滿地道。
這群可惡的女人居然下手那麼重,痛得她只要一張口便覺得臉快要裂掉一般。
「搶了什麼東西?」他又問。
「穗簪。」她拿出懷中的穗簪。「這是我要出宮時,我的主子愛貴妃娘娘特地賞賜給我的,但是她們卻偷了這枝穗簪,好不容易讓我找著了,她們卻硬要搶去,不得已,我只好……」
他會相信她說的話吧!雖說他是挺愛耍玩她的,但在這重要的關頭,他會明理的主持公道的,是不?
「大少爺,她胡說,那穗簪根本是她從宮內偷出來的,咱們不過是想要拿那枝穗簪同大少爺說,她卻把咱們打成這樣……」帶頭的那位千金小姐抽噎噎,說得煞有其事,讓跪在一旁的藺纚衣瞪大了水眸。
「胡說!明明是你們偷我的東西,現下反倒是做賊的喊捉賊?」她怨聲道,氣得牙癢癢的,緊握的粉拳很想要再捶她們幾下。
「你不過是個宮女罷了,就算你的主子待你很好,也不可能送你如此珍貴的穗簪,你知道這一枝穗簪的價值嗎?上頭有御印耶,那可是皇上御賜的,你的主子怎麼可能會把這穗簪送給你?如果說是你欲出宮之際順手偷出宮的,咱們還相信,說是主子賞賜的,這怎麼可能?」
「怎麼會不可能?愛貴妃娘娘待我情同手足,欲出宮時,她特別賜了我穗簪是希望我在宮外也能過得好……」她愈說愈惱,愈說愈氣,轉而瞪向尉遲方勍。「大少爺也熟識一些宮中的大臣,倘若大少爺不信,可以拿這穗簪托大臣入宮詢問,便能還我清白!」
她沒打算要揭開這三個千金丫環的惡狀,可她絕對要捍衛自個兒的清白,沒做的事誰也別想要她承認,這天下沒有這種道理。
「把穗簪拿上來。」尉遲方勍斂眼瞅著她,示意管事將她手中的穗簪拿上來。
他審視著穗簪,自然發現這穗簪價值不菲,倘若是一般宮女,或許有可能在出宮之際順手偷了件東西出來,但是那個人絕對不會是她!他太清楚她的傲骨了,自然明白她是寧死也不可能做這種事。
如果她真的貪圖榮華富貴,那麼今天她就會臣服在他之下,但她卻寧死不屈……她的傲氣、她的反骨由此可見,然而他卻極想要馴服她一身野烈的性格,想要征服她那一雙晶亮無懼的水眸,他的心裡湧上一股念頭──
「說,這穗簪是你打哪裡偷來的?」他冷聲道。
藺纚衣倏地抬頭,不敢置信地瞪視著他!偷?他用偷這個字來說她?那等於他已經定了她的罪了嗎?
「我沒有偷,那是愛貴妃娘娘賜給我的!」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她的心好痛……他的言語化為利刃,狠狠地刺進她的心底再狠狠地割著,讓她痛得無以復加!他不是挺懂她的嗎?不管她躲到哪個地方偷空,他總是能夠找到她,而且她之前也同他說過很多話,他應該十分瞭解她的性子才對,為何他能夠這麼斬釘截鐵地出口傷她?
為何她會覺得如此地痛苦?好痛、好痛……他怎能不信她?那三個千金丫環讓她打得鼻青臉腫地躲在一旁笑得齜牙咧嘴,仿似在嘲笑尉遲方勍壓根兒就不信她的說詞,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他居然毫不猶豫地將她定罪。
之前不管她到底是怎麼犯錯惹禍,他從不曾發怒要責罰她的,現下到底是怎麼著?他是不是甫睡醒,還不夠清醒?
「還不說嗎?」他沉著聲。
他知道她不可能做這種事,然他這麼說的用意,只是要她對他低頭……不為什麼,只是要她對他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