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個!」
聽家丁喊著,揚長的隊伍又往前了一點,她輕移蓮步跟著前進。
快了、快了,就快要輪到她了,只是她的肚子……實在是有那麼一點點不爭氣,偏是在這當頭鬧空城。
可也不能怪她的,是不?
欲出宮之前,愛貴妃設筵為她送別,然她卻感染了愛貴妃的感傷吃得不多,而出宮之後只買了一個包子果腹,此時夕陽已落,天色都已經有些微暗了,能不餓嗎?
餓啊!她快要餓死了。
天曉得不過是要當下人,也得要排上那麼長的隊伍?
想當年她進宮時,倒也沒那麼麻煩過,真不知道這富可敵國的尉遲府是真有如宮內那般繁文縟節,還是他不過是在惡整這一批欲當下人的姑娘家?
倘若真可以在這兒待下,她可要睜亮她的大眼,瞧瞧這尉遲府是不是真的可以同皇宮內院比較,瞧瞧這麼長的隊伍到底是為何而來?也算是讓自己開開眼界,知道除了皇宮之外,還有如此奢華之地。
自大門踏進內院,蒼勁林木高聳仿若是山林之間,然卻又充斥著醉人花香,在小橋流水、假山古亭間吹送著,而小碎石子路兩側的花叢爭奇鬥艷地開放,一片花海直要她咋舌。
不是絕頂奢華,但卻是一種渾然天成的絕美景致,一種教人看過一眼便忘不了的美景。
隨著家丁的吆喝聲,隊伍好不容易又往前動了,眼看著就快要輪到她了,卻突地聽到……
「到此為止。」
什麼?這話是對她說的嗎?
她盯著他瞧,卻見大廳裡頭有人端出了兩籠包子開始發送著,藺纚衣沒伸手接下,只是抬眼直盯著傳令的家丁。
「拿了兩個包子便回去吧!管事已經決定這次僱用二十個奴婢了,倘若要來,至少也要先等上一個月才成。」
家丁硬是把兩個包子塞進她的手中,也不管她到底走還是不走,只是一逕地推。
藺纚衣眼見家丁不客氣地趕人,微惱地瞪著大廳裡頭,不悅地喊道:「咱們排了大半天,可不是為了兩個包子來的,連見上我一面都沒有,便不讓我在這兒工作,未免太說不過去了吧!」
藺纚衣嗓音適中,只是希冀裡頭審核的管事聽見,她並不是打算鬧事。
「你在胡扯什麼?」家丁聽她這麼一說,連忙制止著她,想要將她強拉出府外。
倏地,大廳裡頭傳來微啞的冷譏聲:「哦,這麼有把握?」
欲將藺纚衣強拉出去的家丁回頭,瞧見出聲的男人,忙不迭地要將她押出去。
藺纚衣哪裡肯?硬是使盡全力掙扎著,她現下雖是很餓,沒啥力氣抵抗,可若是讓人推出去了,她肯定還要餓很久……她在宮中老早就讓愛貴妃把她給養刁了,哪裡受得了餓?
藺纚衣不想花光身上的銀兩,她自然得死皮賴臉地賴著不走。
「放開她。」男人再次出聲。
藺纚衣感覺身上的拉扯不再,起身微微打理著有些凌亂的衣衫,緩緩回頭對視著出聲喝止的男人,突地一愣。
他是管事嗎?這麼年輕俊美……不過還差十一皇子一點點。
男人放任她毫不掩飾的直視,他端視著她絕美如花的美顏,半晌才道:「莫怪你這般有把握了……」美人他瞧過不少,但是雙眼如此靈活有神而放肆勾人的,她倒是頭一個。
看她的行為舉止落落大方,壓根兒都不像是窮苦人家的女兒,看來……或許她又是另一個打著尉遲府主意而來的蠢女人。
「我的肩能扛、手能挑、腿能跑,沒什麼粗活幹不了的,我自然有把握。」不過,她在深宮內院裡讓愛貴妃養得太過優雅,不知道現下還能不能幹粗活,但絕對比那一干手不能挑的千金大小姐還來得好。
「咱們尉遲府裡的丫鬟犯不著那麼辛苦。」聽起來,像是他尉遲府裡專欺女人似的。「你說得好似只為了餉銀工作,可我尉遲府要的不只是機伶的丫鬟,還要可以為主子分憂解勞的丫鬟。」
他可不認為眼前的女人,會是個忠於主子的丫鬟!她的目光太野、太傲,不像是平常人家的女兒,卻也不太像是養在深閨的千金。
他不需要這種丫鬟伺候,不過……若是將她留下,倒也沒什麼不好。
「只要主子待我好的話,我沒有道理不對主子克盡職責。」她不疾不徐地道。
可不是嗎?倘若這尉遲府裡的主子可以像愛貴妃那般待她,她沒道理不回報,有仇報仇、有恩報恩,這道理她可是懂的。
「你這丫頭說那什麼話?你知道在你眼前的人是誰嗎?」家丁聽她這麼一說,嚇出了一身冷汗,忙不迭地制止她,就怕她一個不小心又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大少爺要是一怒,大夥兒都不用過日子了。
「他不是管事嗎?」她輕佻起柳眉。
「你在瞎說什麼?他是尉遲府的大少爺,你……」家丁架起她,打算趕緊將她拖出府外,免得連累府裡的下人。
「留下她。」
「大少爺?」家丁一愣。
「我說……留下她。」
尉遲方勍輕勾起唇笑著,一雙深沉的黑眸直睞著讓人弄亂髮髻,一臉狼狽的藺纚衣。
有意思!這女人確實是相當有意思,姑且留下,正好可以讓他解解悶。
***
「叫什麼名字?」
「藺纚衣。」
她答得有些不甘不願,然而他是主子、她是奴婢,主子問了奴婢豈有不答的道理?可不知怎地,她就是同他不對盤,不知道是不是在街上聽了太多閒言閒語,讓她對他起了成見。
誰要他就是聲名狼藉的尉遲府大少爺尉遲方勍呢?
聽說這府裡的下人流動如此之大,他正是主因……聽說他相當嚴厲,只要他不滿意,他立即趕人絕不留情,也聽說他對面貌姣好的丫鬟辣手摧花……傳聞挺多的,就不知道哪一件是真的,若照她眼前所見,她猜……全部都是真的。
雖說她現下不過是正式踏進尉遲府罷了,但是看得出來,府裡的家丁挺怕他的,而府裡的丫鬟皆戰戰兢兢,自她踏進府裡至今,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臉上沒有移開……要她忘掉那些傳言,也真是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