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卡洹拎著熱食進門,中午他接到湛言的電話,回公司一趟,處理造船投資案的問題,沒想到一耽擱就是好幾個鐘頭,忙完已近傍晚,他匆匆離開公司替她張羅晚餐。
「丫頭!你又怎麼了?」才剛踏入客廳,就見她躺在地板上,他忙將食物放在桌上,將她抱在懷裡。
天芸悠悠地睜開眼,望見他的驚慌。「發生什麼事?」
「還敢問我?這句話該我問你吧!怎ど倒在這裡,哪裡不舒服?」
她伸手拿下他鼻樑上的老土眼鏡。「你是在為我擔心嗎?」
「別尋我開心。」他皺起眉頭,還抱著她不放。
「我好高興,那代表你仍然是愛我的。」她淺淺一笑。
「你在說啥蠢話,真是個傻丫頭。」抹去她的淚痕,穆豐洹揚高嘴角。「我已經答應你,即便你離開這間屋子,我仍會留在這裡,我的心也一並不走。」
天芸躲進他的懷抱間,渴望將他抱得更緊,最好能永不分離,只可惜這也不過是個奢望。
「怎麼躺在這裡睡覺?天氣已經開始轉涼,當心你會感冒。」
「今天天氣很好,我突然想看看天邊飄的白雲,我好羨慕它們是如此自由,只要跟著風走,就能到達理想中的天堂,看見美好的景致……然後我看累了、倦了,真是奇怪,為什麼我已經睡這麼久,還是感到累呢?」
她的疑問,穆豐洹心底很快就有了答案,自從和楚鎬分別後,他連公司都不敢去,在這七十二個鐘頭內,他擔心她情緒起伏不定,失控做出傷害自己的瘋狂事。
儘管她在他面前總表現出一副堅強的模樣,卻老被他捉到她背著他偷偷掉淚。在入睡前她總是緊擁著他不放,當她睡著而他準備離開時,卻又驚醒拉著他不放,讓他只好抱著她入睡。
「我做了個夢,夢見自己生了一對翅膀,跟著雲朵一道走,我飛了好遠好遠,讓楚鎬氣得直跳腳,可他又追不到,真是好玩。」
她天真的說法,教他忍不住莞爾一笑。
「我飛得好高,連建築物都變得好渺小,雖然如此,但是我低頭卻又看見你站在前方不遠處,對我微笑,好像告訴無論我飛得再遠,永遠都能看見你的笑容。」
「那我有沒有戴著你討厭的那副老士眼鏡?」
「沒有。」
「嗯,很好!在你夢裡,我依舊風采翩翩、英俊瀟灑。」
「你在我心中永遠是大帥哥一枚,而且新鮮味美。」
「丫頭,日後當楚鎬陪你時,請你暫時忘了有我的存在,好不好?」
知道她比誰都還死心眼,要不就不會脾氣那麼倔,硬是離開自己熟悉的環境,只為追求自己的幸福;清楚她比誰都還堅持固執,要不就不會在離開他時卻顯得如此依依不捨。她的一切他都懂,但越是懂得她的心思,他便越開不了口。
「若我不想你,還有誰想你?若我不愛你,還有誰愛你?」熱淚凝聚在眼眶,她不敢輕易流下。
「在你想我的同時,就是在傷害你自己的心,你少惦記我一點,就是多愛自己一些。」他語重心長道。
「我只是不希望你孤單。」她扁著嘴道,淚水懸在眼角遲遲不肯落下。
「想哭,就哭吧!」穆豐洹心疼地將她按進懷裡,兩臂環緊了她,他……在最後還是松不了手。「在我面前別逞強,做你想做的事,好嗎?」
「嗚……」捉緊他的衣襟,天芸在接受彼此即將分離的事實後,頭一回在他面前放聲大哭,彷彿想將心底所有不甘心狠狠傾倒出來,她好苦好痛,卻無可奈何,只能躲在他的懷抱中。
直到他感受到胸口濕熱的溫度後,才驚覺她的淚水似乎帶走他體內某些東西,她的傷悲讓他的喉頭開始收縮。
他強忍不捨,默默地掏出楚鎬要他轉交的戒指,並找來一條鏈子掛在她的脖子上,這個舉動引來她更加狂放潰決的熱淚。
然而,最終那句簡單的「為我留下來」,他始終脫不了口……
*** *** ***
她走了,真的走了……坐在空蕩的房內,穆豐洹只是傻傻地望著這間曾有她進駐的客房,一切來得如此之快,甚至和楚鎬約定的期限還未到,她就已離開他的世界,而她這麼一走,他們就真的再也無法交集了……
他攤開手掌,掌心裡仍舊留有昨夜擁抱她的餘溫,他輕撫面頰,上頭也還留有她親吻時的溫柔,想起昨晚兩人躺在他的大床上親密依偎,他不敢睡,不敢走,將她抱得比往常還緊。
直到曙光乍現,他終於擋不住倦意的侵襲,然而醒來後已不見她的蹤影。兩人從此將永不再相見了吧?
穆豐洹不怪她走得絕情,連相互道別珍重的機會也不給,是他自己疏忽大意,才任她來去自由得像是一朵天邊飄的雲彩般,無聲無息。
本來他打算陪她一塊整理行李,順便拿出那件白色V領小洋裝,當作分別的禮物,可惜卻來不及給她。
雖然他對她保證會留在這裡不走,和她約好只要她傷心,就能回過頭來找他傾訴,可是他們都懂,那些只是口頭上的約定,一旦分手,豈有再相逢的道理?
穆豐洹相信以後就算沒有他的保護,她也可以過得很好,更何況有楚鎬陪伴,再寂寞也能有個人聽她說話,哪怕是再無聊、瑣碎的事,他可以想像,像楚鎬那樣有耐心的男人,不會像自己那樣老澆她冷水,總對她說教。
他起身走到窗邊,昨夜她輕軟的嗓音仍留在耳邊,有著無限眷戀。
「我叫天芸。」
「我知道。」
「我叫天芸。」
「我聽見。」
「我叫天芸。」
「……」
「媽媽希望我一輩子像璀璨的天光發光發亮,自由自在地做我想做的事。」
「既然你清楚,從今以後,別辜負她的一片好意了。」
「我是天芸,日光朗朗,討厭雨天的天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