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很有趣。」她說。
「有趣?我才不覺得,」卓爾搖頭。「萬一是個三寸釘,或一個電線桿,豈不嚇死人?」
「會有那麼不幸的事?」劉芸細聲笑。「那你就得想辦法脫身了。」
「我從今天起把百合花送給你,如何?」卓爾說。
「你開玩笑!」劉芸臉色一沉。「我絕對不接受別人的二手貨,這方面我很挑剔。」
「對不起,。我說著玩的,」卓爾伸伸舌頭。「其實——這怎能說二手貨呢?誰又能保證新交的男朋友以前沒有過許多片段?誰能保證是雙方的初戀?」
劉芸沒出聲,窗外卻傳來畢群的叫聲。
「卓爾,出來一下。」他說。
他沉默、冷淡的站在那兒,陽光在他背後,令他看來非常陰冷,尤其他還穿了一身黑。
卓爾站起來,大方的走到門邊。她的氣質、她的風度就在這些時候顯出與眾不同,她絕對沒有別的女孩那麼扭捏作態,害羞謹慎的樣子。
「有事嗎?你也沒課?」她凝望著他。
陰冷、漠然是屬於他的,他今天看來特別動人似的,尤其黑眸中的溫柔,令人移不開視線。
「我多數時間沒課,」他淡淡笑了,溫柔擴展嘴角,腦上線條也更柔和。「我只有九個學分。」
「你知道我是空堂?」她再問。她覺得整個人、整個心、整個靈魂都被他吸引往了,就因為那陰冷中的溫柔,就是那漠然中的一絲情。
「明天——下午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他凝視地。「吃完中飯我到你家接你!」
「好。」她點頭。明天是星期六。
她對他已不再猶豫——是無力猶豫。他的強大吸引力是難以用任何文字形害,那只是一種感覺。
「今夜好好睡,」他輕輕說:「那地方是我答應你許久,而現在才是時候去的?」
他轉身離去。那是——怎樣的一個地方?
第五章
早晨,卓爾並沒有提早到學校等那送百合花的主人,她根本忘了這回事,而目——送花的人必有目的,她遲早會現身,急什麼呢?
下午畢群要帶她去的地方完全吸引了她,他說過好多次,看他那神往的佯子,早已引起她最大的好奇心。兩堂課結束,她迫不及待的趕回家。
等車的時候,她又遇見了韋成烈。既是自己的助教,她當然點頭招呼,只不過她心中奇怪,怎麼這幾天遇見他的次數突然多了?
這懷疑只是一閃而過,她沒有仔細去想,因為韋成烈是個完全無關的人。
回到家時已是中午,卓爾匆匆吃飯,換衣服。她喜歡白色,她的衣服大多數是白色的,她今天依然穿了一身白。白色細麻紗有花邊的襯衫,白色到膝蓋的短裙,一雙小白襪,一對白色平底鞋,看起來好清爽、好清爽。
剛在客廳坐下,門鈴就響起來。一定是畢群,他總算得準時間。
「媽媽,我去了,或許不回來吃晚飯。」她叫,她很有信心,按門鈴的人一定是畢群。
門開處,果然是一身黑的畢群站在那兒。他對黑色的固執不下於卓爾對白色。
「嗨! 可以走了」她愉快地笑著。她喜歡他的守的。「看我們倆,標準的黑白雙煞。」
他搖搖頭,再搖搖頭,眼中儘是溫柔。
「我不喜歡殺氣這麼重的名字!」他低聲說:「我喜歡一切平和、溫柔,還有愛!」
她沒有出聲,只愣愣的望著他。他那樣陰冷、漠然的人說平和、溫柔和愛,還用他獨特低沉又有些暗啞的聲音,總有一股說不出的特別感人力量。
或者——這就是他獨特的魅力吧! 他不是個很漂亮的男孩子,但他有魅力,這是肯定的。
「你——帶我去哪裡?」她換一個話題。
「等一會兒你就知道?」他說。
門外石牆上倚著他深藍色的腳踏車。他看她,說:
「坐在前面,好嗎?」他指指腳踏車。「我們先去買個小提琴,然後去目的地。」
「你不是有小提琴了嗎?」她問。
「我一直想另買一個,就今天嗎!」他不在意的隨口說:「你替我選。」
「我不懂提琴?」她立刻搖頭。
「隨便選一個,我也買不起貴的?」他扶著她上車。
他騎車帶她到「功學社」,左看右看,終於選了個最便宜的,三百八十元台市。
「就這個吧!」他說。立刻付錢。
「這麼便宜的能拉出好聽的音樂?」她睜大眼睛。
「那就得看我的功力了!」他笑。
把小提琴盒子綁在腳踏車後座,他們再踏上路途。
其實也並不遠,他帶她到羅斯福路自大後面的基隆路上,那一帶除了幾個星散疏落的軍營外,只是一望無際的稻田,和田間縱橫複雜的阡陌。
秋天的風涼涼的、清爽的,顯得天好高,雲好淡,山也變得好遠、好遠似的。畢群把腳踏車隨意的扔在地上,就拿起提琴,領著卓爾往阡陌中走去。
田里的稻子剛剛收割完,幹幹的稻草味一陣又一陣的傳來,雙眼望去,一個人也沒有,在那好高的天,好淡的雲,好遠的山下彷彿只有他們。
突然,一陣說不出的感覺沖激著她,她掙開他的手,在阡陌之間跳躍、奔跑,愉快舒暢的笑聲傳遍了田野,短短的白裙子飄動著,飛舞著,像一朵迎風的百合。
「卓爾,回來。」畢群大聲叫她。「我拉提琴給你聽。」
卓爾隨手拔了一根長長的官司草,輕鬆的奔回來。
「你怎麼找到這麼好的地方?沒有人,又——又——」
「又脫俗,是不是?」他打斷她的話。「此地不能用美麗來形容,它只是脫俗,坐在這兒即使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想,心中也一片寧靜。」
「對了!就是這樣。」她也不理白裙子,很瀟灑的坐在田埂上。「你怎麼找到的?」
「我曾在那兒服役當兵。」他指指遠處的軍營。「當時的日子很難捱,彼此間不熟,除了工作根本沒話可說,又不准隨便離營,我大多數的時間都坐在這兒附近沉思,看書,或拉提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