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會把屬干我的一切完全告訴你,我們有很多很多時間。是嗎?」他溫柔的笑。
是了,為什麼他顯得比其他男孩子動人,就是因為他溫柔,溫柔得不同於任何人。
溫柔是動人的;
「我想——」卓爾想說晚飯前趕回去,她並沒自把韋氏兄妹的約會改期。
「你想我快些說;是嗎?」他又握住她的手,「好.這就告訴你。」
卓爾吸一口氣,他真是不想她見韋成烈?她把要說的話嚥回去,或者——到時再說吧。 她凝望著他,她以為他會立刻說——但是,只看見他臉色漸漸改變,溫柔消失了,變得嚴肅,變得陰沉,變得——很不開心。
「我從出世就不是個開心的人,」他搖頭。「我這一生得到的痛苦比快樂多,這二十多年——我覺得比別人的四十年更多經歷和滄桑。」
他說滄桑,他臉上、身上,的確有這兩個字的影兒。
「我父親是個上海世家子,母親嫁給他之後才知道在自己之前他已有好幾個太太,母親是受新教育的,不能接受這種事實,結婚一周就帶了丫頭越牆逃走,那的她並不知道腹中已有我。」他慢慢的,可以說是沉重的:「母親逃到台灣,在陌生的環境中生下我,然後——她再婚。我沒有叫過那人爸爸,我一直只叫他叔叔,他也是富家子,但個性懦弱,不善理財,生意被人騙了,家財也散得差不多,後來,他死了,沒吃到苦,留下來吃苦的是媽媽和我及兩個不同父親的弟妹。」
「怎麼情節好像民初的電影一樣呢?」卓爾笑起來,她以為他在說笑,現實中哪有這樣的事呢?
「事實如此,」他苦笑搖頭。「幸好媽媽是精明能幹又獨立堅強的女人,她把家撐起來,她把我們都養大,她——做了很多事。」
卓爾皺眉,這是很普通的事啊!他為什麼一直要隱瞞,好像很神秘似的。
「我跟媽媽和弟妹之間並不融洽,我們的思想不同,看法不同,所以很早以前我就離開了家,課餘之後做點工作來供養自己,後來又提早服兵役。兵役服完,媽媽找到我,要我繼續唸書。她說,家中總要有個唸書人,弟妹都不爭氣,她的希望全寄托在我身上。我也無所謂,唸書、做事都只為生活。我要生活下去,就唸書吧! 尤其還有媽媽的希望。我不喜歡她,她卻總是媽媽。我唸書的所有錢都是她給我的。」
「你們哪方面的思想、看法不同?」她忍不往問。
「這——很難講,總之——她做很多事是我不能同意的,」他猶豫一下。「無可否認,她對我很好!」
「對你好就行了,和媽媽之間講什麼思想。看法呢?真莫名其妙。」她搖頭。
「你不明白,我是個很堅持原則的人,」他笑起來。「不只對媽媽,對你,我也堅持原則!」
「對我——」她指著自己鼻子。「我有什麼原則要堅持?我們思想、看法不同?」
他微微一笑,沒有說下去。
「我有很多朋友,各種階層,各種等級的朋友,」他說:「我們之間——很講義氣。」
「我沒有見過你的義氣朋友,」她好奇的。「你一天到晚都在學校!!』
「我們很少見面,但心靈相通,」他又微笑,臉上有種奇異的——類似自得的神情。「有時,幾個月也只通一次電話,但我們交情很深,是那種可以共苦難、共生死的交情。」
「是不是你當年離開媽媽,自己獨立時結交的?」她很聰明,一下子就聯想到了。
「正是!」他讚許的拍拍她。
「那一定是些黑社會啦,太保太妹的,」她笑。「那些人才口口聲聲的講義氣。」
「不只是口講,是真的!」他認真地說。
「無論如何我不敢跟他們交朋友,那很可怕。」她說。
「可怕引你怕我嗎?」他笑問。
卓爾呆愣半晌,他——也是那種人?
「你看不出,你和他們不同,」她立刻說:「你不是那種人,你騙我的!」
他又笑,不置可否的。
「所以我說過,我的世界並不是你眼中那麼狹小,我的心中領域很寬很廣!」他說:「我不愛講話,但是我想很多事,比任何人都多的事!」
她凝視他半晌。
「難怪我總是不懂你,你完全不是我想像中的人!」她有點恍惚。
「你把我想成什麼樣的人?」他問。
「孤獨。有才氣,驕傲,但感懂豐富。很講究生活情趣,很追求理想,也幻想愛情的人?」她說。
「也可以說是我,不過是另一面的我!」他承認。「有的我自己也覺得,我有幾種個性。」
「那不是很可怕?幾種個性?」她問。
「今天你第二次說我可怕了?」他搖頭。「幾種個性不一定都是壞的,也許都向陽光,也許都善良,有什麼值得可怕的呢?」
「我喜歡單純的一切!」她說:「事情一複雜,我就會覺得煩,覺得頭痛!」
「放心,我把我所有的個性歸納成一個,表現在你面前,好不好?」他半開玩笑。
「行嗎?」她也不是真介意。
「不行也得行,因為我愛你,不容許自己失去你。」他輕吻她耳根。
她微微用力推開他,即便四周無人,她也覺得窘迫,她內心有很保守的一面。
「你的話講完沒有?」她紅著臉問。「或者——你可以講講以前的女朋女!」
「章玲該是第一個,」他很爽快的。「因為我們住在一起,青梅竹馬式的。」
「還有呢!」她追問。很感興趣。
「講出來你也不認識,還是免了吧!反正——有過女朋友啦!」他技巧的閃避過。
「沒有誠意。」她立刻指出。
「好。還有兩三個是同學,還有一些——妹妹的朋友,都只是普通交往,吃飯看電影。正正式式、認認真真的,只有你!」他說。
「不信,章玲呢?」她叫起來。
「她——」他考慮半晌。「怎麼說呢?我們曾經很親密,但她——比較世俗,和她在一起會有七情六慾,所以才會有這次的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