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風不停地吹著,眼睛所能看見的全是一片荒涼,她滿身塵沙,爬起來又跑,跑沒幾步又跌倒,怎麼都跑不離這片沙地。
沒有月光的夜裡,天地間彷彿只剩她一個人,四周那樣的黑暗,又一直找不到唯一熟識的哥哥,楚絲的心裡更害怕,更惶恐,不知道該怎麼辦。
「哥哥——咳……」忽然一陣狂風吹來,她小小的身子被吹得直往後退,她只能害怕的尖叫。「啊——」
這時,一道紅色的身影由遠而近,在漫天的風沙中,他迅捷無比的抱住那個根本站不穩的小小身軀。
*** *** ***
這個小女孩……真是髒!
望著躺在床上昏迷的小小人兒,他一時無法決定到底該讓她繼續睡,直到她清醒,還是直接把她丟進水池裡,讓她嗆醒,順便把身子洗乾淨。
不過,他還未來得及決定,她已經哭著醒來。
「哥哥……」一雙小手朝空中抓呀抓的,因為眼睛上覆著塵土,痛得她睜不開。
他走向前,坐上床沿抱起她,感覺到她驚慌的畏縮。
「不用怕,我不會傷害你。」他審視著她的雙眼,拿來乾淨的布沾濕,然後仔細擦拭著她的眼瞼。
拭去眼皮上的塵土,她的眼睛總算可以張開,可是因為哭得太久,又沾了塵土,她的雙眼又紅又腫,加上臉上髒兮兮的,實在看不出她長得什麼樣子。紅袍男子有些失笑,繼續將濕布往她的臉上擦去,她白皙的面容漸漸露了出來。
紅袍男子訝異的抬眉。沒有想到他以為的骯髒小孩,居然有這樣清秀的五官。
「哥哥……」
「我不是你哥哥,只是一個過路人。」
楚絲紅通通的眼睛裡有著害怕,還有更多的茫然。
她茫然的神情讓紅袍男子的心不由得一揪。這樣的表情,他曾經在戰亂後的孤兒臉上看過,那是一種失去所有之後的空洞,人還在,神魂卻已像是不在身上。
這女孩才多大?
隨即,他想起一來到南蠻時聽說南族攻打楚族的事。沙地是楚族的領地,那麼,她是楚族人了?
「哥哥……」楚絲哽咽著,茫然的眼裡再度凝聚淚水。
「別哭,不然會傷到眼睛。」女孩的脆弱無依,讓這輩子從來不懂什麼叫溫言軟語的紅袍男子軟下語調安撫她。「別擔心,我會照顧你的。」
一句承諾就這麼脫口而出,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在她醒來之前,他原本還想直接把她丟給客棧老闆,結果現在卻說要照顧她?嘖,他該不會被風沙吹得頭暈了吧?
他的話,讓她的目光轉到他臉上。
「可是,你不是哥哥……」
「不是哥哥,一樣可以照顧你,你的命是我救的,要養活你並不難。」只是照顧一個小女孩,應該並不困難。
楚絲垂下臉,心裡還是想念哥哥。
「你叫什麼名字?」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念親人。紅袍男子開口問著,轉移她的注意力。
「楚絲……」
「楚絲?」果然是楚族人。
這名字還真像她。嬌小的她就像絲一般纖弱,細瘦的骨架彷彿一折便斷,無依的神態彷彿不屬於人世間,下一瞬間便會消失。
她還太小,卻面臨戰亂,獨自一個人在沙地裡不知道流浪了多久,也難怪她會這樣茫然失措。
不過,雖然他沒有體會過生命裡的任何挫折,但他夠強悍,足以應付身旁發生的任何意外;而她的脆弱雖然令人憐惜,但他並不想一直看她這個樣子。
生命本來就是殘酷的,她早晚要懂。
「絲兒,你要不要跟著我?」他開口拉回她的注意力。
楚絲忽然聽見他這麼說,不禁呆住了,只是看著他。
「我可以照顧你,但是你也可以拒絕,你要跟我走嗎?」
要跟他走嗎?哥哥不知道在哪裡,爹娘也不見了,她一個人下知道該去哪裡找他們,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望著他,她有點不安地間:「跟你走,你會不會突然丟下我?」如果連他也不見了,她……她……
「不會。」他做事向來不會只做一半,既然救了她,又說出口要照顧她,這個承諾就是一輩子。
「你保證?」被丟下過一次,她怕再有第二次。
「我保證。」
夫,他向來一言九鼎,結果卻被一個小女娃質疑,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那……我跟你走。」楚絲抓住他不放。「可是……我不知道你是誰。」
紅袍男子抱超她,唇角勾起一抹笑。
「我叫——川。」
*** *** ***
中原天朝與西疆皇朝之間往來的道路,有個很美的名字,叫作「絲路」。
很多人都知道絲路旁有座天山,卻極少有人知道天山群脈其中之一的另一端,有座與世隔絕的谷地。
他說,這裡叫作「川谷」。
他以川為名,以川為居,以川為伴。
至於本名,他只提過他姓風,原居西疆;風氏在西疆屬皇族之姓。
川谷內流水潺潺,不同於絲路上的黃沙乾道,這座谷地有來自高山上的雪水,加上山脈擋住由西北吹來的乾燥空氣,保留了濕氣、溫暖,形成一處綠意盎然的人間仙境。
楚絲從小生長在滿是沙土的乾燥地方,很少看見綠樹、花朵,更別說是潺潺的溪流和瀑布了,她一進谷就看呆了,同時也愛上了這充滿生機的流水聲。
「這裡是我住的地方,也是以後你要住的地方。」川望著她已逐漸恢復生氣的面容,唇角不覺也跟著微微上揚。
雖然他救了她,也承諾會照顧她,但她一直是不安的,突然遭逢變故,加上一路被追殺的恐懼,哥哥不見了的驚慌,一個人在沙地裡的茫然無助,全都在她心裡留下了陰影。
自從獲救之後,來到川谷這一路上,她的眼神總是驚疑不定,神情惶惶不安,只有在看見川仍在身邊的時候才偷偷鬆口氣,然後緊盯著他,像是生怕他會在下一刻忽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