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開我的門做什麼?!」桑宇帆凶巴巴地質問。
「我……我回家啊……」那女生驚慌失措地抬起頭,手電筒光線照得她蓄滿淚水的眼睛更加水亮。
「這是我家!看清楚!上面有門牌八○三!」桑宇帆將手電筒照向了門邊的門牌,絲毫不憐香惜玉地教訓她,「老人家沒教過嗎?一步走錯百步歪,我都把妳當作小偷了!」
「停電啊……我住八○五……」那女生可憐兮兮地看向門牌。
手電筒微弱的光影不斷晃動,她將視線移向這個莫名其妙開示她的男人,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她兩眼陡然發直,臉色瞬間刷成慘白。
「鬼……鬼……啊!」
更加淒厲的慘叫聲立刻響遍這棟大樓,直達外頭的黑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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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杯熱牛奶給妳。」桑宇帆的臉皮繃得像撲克牌老K。
「謝……謝。」直到這一刻,湯淑怡的聲音還是抖個不停。
桑宇帆見她雙手好像也還在發抖,只好將牛奶杯子放在桌上。
電仍然沒來,但住在八○三的他已經成了本大樓最明亮的電火球。那一聲慘絕人寰的慘叫聲不但讓八樓套房兩邊住戶全打開了門,樓上樓下還有人拿球棒過來察看情況,甚至管區巡邏警察也聞聲而至。
一陣驚濤駭浪過去,他將吸血鬼的面具丟到衣櫥裡,用瓦斯爐燒了開水,先灌自己一杯鎮定心神的咖啡,再為這個被他嚇得說不出話來的膽小鬼泡上一杯熱騰騰的牛奶。
「喂,我已經說過二十遍對不起了。」怎麼還在擦眼淚啊?
「你很嚇人啊,我真的以為見鬼了。」
「我都說是忘記脫掉面具了。而且是妳開錯門啊。」
「我剛搬來不到一個月,對這裡的環境不是很熟悉,停電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到,我怎麼知道會摸到你的門。」
那哭音斷斷續續的,但比起他剛開始差點被眾人圍毆時──她嘴巴蠕動了老半天,終於抖出一句「他……不……是……歹……徒……」這才讓他免於死在亂棒之下──她現在講話已經比較不像跳針的唱片了。
反正一切都是他理虧。剛才他已經被警察杯杯和街坊鄰居叨念到體無完膚,只差沒當場燒燬吸血鬼的行頭,當眾發誓下次再也不敢了。
看她不斷抽著他的面紙抹眼淚、擤鼻涕,為他的垃圾桶製造一堆人工水餃,他抑住滿肚子的怨氣,很客氣地下逐客令。
「好了,很晚了,妳加班到這麼晚才回來,該回去了。」
湯淑怡抬起頭來,左右張望,只見一支手電筒豎直插在茶几上的馬克杯裡,將燈光打向天花板,本意好像是想讓屋子明亮一些,但效果似乎不是很好,反而照得屋內傢俱和那個高大的男人更加鬼魅似。
「哇嚇!」她心臟猛跳,嚇得站起身,小腿踢到茶几,碰一聲,震得桌上的牛奶杯跳了起來,接著就傾倒了下去……
「好痛!」她俯身揉著膝蓋,一時痛得說不出話來。
「我的地毯啊!」桑宇帆咬牙切齒地哀號一聲。
眼睜睜看著雪白的牛奶瀑布在他客廳氾濫成災,再加上之前起碼有三十個人沒有脫鞋就走進他的屋子,將他的溫馨小套房變成集會公審的公共場所,他相信自己早已瀕臨崩潰的邊緣。
「妳痛嗎?」他抓狂也似的從抽屜裡挖出一個盒子,「我這裡有OK繃、萬金油、小護士、紅藥水、雙氧水、紗布、針線……妳說還缺什麼?」
「我要針線做什麼?」湯淑怡趕緊抹掉眼角的淚水,顧不得腳痛,拿了包包就要走人,「嗚,我為什麼會在這間鬼屋啊……」
「鬼屋?!這是我的房子……」桑宇帆話還沒說完,只見那個天兵小姐慌忙亂竄,先踢倒一支電風扇,再踢走他的踏腳凳,最後總算踢不動冰箱,一頭撞上,發出結結實實的好大一聲咚!
「妳當這裡是足球場?」他郎心如鐵,冷冷地看著她。
「我……」湯淑怡拿手掌摀著額頭,兩泡眼淚要掉不掉的。
今天果然是見鬼了,這間「鬼屋」結構複雜,處處陷阱,讓她好像掉入了結界,怎麼跑也跑不出去;明明記得那幾個好心的歐巴桑扶她進來時,並沒有這麼複雜的「地形」啊。
再望向那個鬼魅般的男人,手電筒的光線晦暗不明,照得他臉上黑一塊、黃一塊、青一塊的,比起剛才那個鬼面具有過之而無不及。
嗚!怎麼搞的?為什麼大家都回去了,就留她一個人獨自面對這隻怪物?她是腿軟走不動,但也不必叫她在他家休息夠了再回去啊。
她愈想愈怕,偏偏身邊一股冷氣幽幽地吹過來,吹得她心都涼了。
「嚇,好冷……」眼看那個姓「蠶寶寶吃桑葉的桑」的男人走了過來,她只能一步步後退,抖著聲音說:「你……你屋子很詭異啊……」
「冰箱的門被妳撞開了啦。」桑宇帆板著僵到不能再僵的臉,左手拉回她準備撞向流理台的身子,右手再「啪」地用力壓緊冰箱門。
「大門在那邊,妳幹嘛猛往我屋子裡面鑽?!」
「暗啊,我什麼都看不到……」
「妳那間和我這間的方位一模一樣,這裡是陽台,那邊是大門,妳分不出來嗎?」
「你傢俱好多,我又被你嚇得傻傻的,我……」
「好啦,一切都是停電惹的禍,七晚八晚了,我送妳回去。」
再不請走這尊瘟神,他不知道她還要把他的屋子破壞到什麼程度,更怕她又在「鬼屋」裡尖叫,再度陷他於不義。
他拿起手電筒指引方向,半推半拉地將她送出了大門外。
「等等。」湯淑怡停下腳步,轉身面對屋子,朝裡面合十鞠躬,口裡喃喃念道:「南摸喔咪頭佛,菩薩保佑,惡靈散退。」
說完雙手一揚,高高舉起,一副大法師驅魔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