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蔓延,她已經聽不清四周的喧鬧聲,視界逐漸模糊,再也看不清,存在著記憶中豐颻清俊的身影,也隨著她生命的消逝逐漸離去。
恍惚間,耳邊傳來熟悉的歌聲,她彷彿望見大雪紛飛的水面上,翩翩起舞的孤傲剪影如同初次見面時,像一抹發亮的火苗。
他正在等她……
「等我……」她朝著模糊的幻影伸出手,喃喃自語:「等我一起……」
在滎姬意識消失的最後一瞬間,感受到一雙溫暖的手緊握住她的,帶著她遠離人世間的紛紛擾擾。
這一場大火,結束了滎姬十五年短暫的生命,也燒燬了蔩君的屍體;他的死開啟了蔩國內部鬥爭的序幕,隨後十年間蔩國四分五裂,被咢侯率領的大軍徹底殲滅。
*** *** ***
好痛!
像是真實體驗了肉體的死亡,逐漸等待新生的過程,沈羽菁痛苦得無法抑制,從夢中驚醒時,她已經淚流滿面,不斷抽泣。
死了,我死了……不是,是少女死了,為了替國家、替愛人報仇,她以自己的性命當賭注,親手手刃仇敵。
栩栩如生的夢境讓沈羽菁一時間有種錯覺,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已經清醒,她努力讓自己的呼吸恢復平順,卻無法控制直掉的眼淚,像是要將千年的冤屈、憤恨一起傾洩而出。
少年呢?他在哪裡?也死了?
沈羽菁恍恍惚惚中彷彿望見了少年,在夢中飄忽的身影伴隨著死去的郡主一起離開人世。
他早已經走了,這一回,他將帶著心愛的少女離去……
這就是最後的結局嗎?這就是那兩塊古玉最後的命運?各自的主人慘死,歷經了千百年無法重聚,直到今日……
沉重的悲傷像一塊鉛重壓在她心頭,彷彿她正承受著這樣淒慘的命運,終於得以在漫漫三千年歲月之後,與愛人重逢。
淚痕逐漸淡去,心中的感傷卻仍持續不減,除非見到另一個人,與她有相同經歷的男人,見到他之後,或許她心中的憂愁才能夠消失。
不知是不是默契,當沈羽菁因為失眠披著薄外套走到二樓客廳時,正好望見葉競宇的身影。
他一個人獨自坐在靠陽台的矮櫃上抽菸,望著窗外的景致陷入沉思,伴隨微弱的月色,他的影子顯得特別孤寂。
我終於找到你……凝望他的同時,她心中倏地竄出這般感慨的聲音。兩塊分開的古玉找到了彼此,漂泊許久的靈魂也終於尋覓到另一半,而他們也同樣在這尋尋覓覓的人生中找到了另外一個重要的人。
冥冥中注定的尋找,讓他們同樣經歷了一次奇妙的旅程。
靜謐的空間裡,葉競宇感覺到另一個呼息聲,一回頭,就瞧見她一雙溫柔的眼眸深藏著款款情意,正凝睇著他。
四目相對,無聲地傳遞心中的愛意。
原來過去一直感受到的空虛,是為了等待對方來填補,如果沒有過去的尋覓,就無法體會今日獲得的喜悅。
他們究竟花了多久時間找尋彼此?感覺好像等待了幾千年……
葉競宇微微一笑,捻熄菸。「怎麼醒了?又作夢?」
「嗯。」她點點頭,走近他。「你也是?」
「不是,」葉競宇搖頭。「我只是太熱了,睡不著……」紐約的天氣再怎麼熱,也熱不過台北的高溫。
沈羽菁看他一臉無奈的表情,不禁笑了出來。
他們家為了省電費,所以冷氣都會在半夜定時關機,難怪這個在紐約住慣的ABC會受不了。
葉競宇揚唇看著她的笑容,甜美得讓人有親吻的衝動,他很自然地摟她入懷抱,想一親芳澤時,卻赫然發現她俏臉上竟有淚痕,雙眼微紅,好似剛剛哭過。
「你哭過?」他心疼地追問。「告訴我你夢到了什麼?」
淚痕還在?沈羽菁下意識地先摸摸自己的臉頰,面對他嚴肅的神情,不得不回溯剛才感傷的心情。
「我夢到那個郡主死了,她為了報仇,委屈自己服侍仇人,然後親手殺了他,結果她自己也逃不掉,被侍衛的箭射死了……」只要一想起夢境,她胸口就忍不住發痛,彷彿自己被箭射中,難過得想哭。
郡主死了……葉競宇聽著,心情也同樣受到影響,不禁跟著感傷起來。
原來少女是這樣死的。少年死了,少女也跟著共赴黃泉,那麼他們的夢是否就此告一段落?
這一長串的夢境像一幕幕耐人尋味的戲劇,透過他們兩人接續著,彷彿為了述說古玉藏匿了千年的冤屈,又彷彿想要他們接續前緣般緊追不捨。
而今他們已經知道兩塊古玉的身世、為何分開,又為何會染上血跡般的顏色……但,他們心中依舊有個共同未解的疑惑。
「競宇,你覺得這一切究竟代表什麼?為什麼會找上我跟你?」她困惑地凝視著他問:「難道他們真是我們的前世?」
葉競宇瞇起眼,瞅著她晶亮美麗的眼眸,嘴角揚起苦笑。他何嘗不希望有人能告訴他答案。
前世與今生不像數學公式,可以清楚得到證明,就算他們認為是,又怎知其實只是誤解?
他沉吟道:「或許並非前世的原因,而是他們兩人在死的時候,靈魂與玉結合一起,我們只是湊巧因為那兩塊玉相遇……」
「你真的這麼想?」
沈羽菁並不反對他的想法,應該說對於這樣毫無科學根據和邏輯的事,任何可能性都存在。
「其實我真正的想法更簡單。」他微微笑,英俊的臉龐流露溫柔的神情,凝睇著她。
「不管是兩塊古玉,或是我們作的夢,也許是想讓我們珍惜彼此的感情,不要像他們一樣生離死別,唯有死亡才能讓他們相逢。」
羽菁從他黑白分明的眼瞳中看到一絲悵然,是感傷夢中錐心的分離,或是從她身上看見了逐漸遠去的、少女的身影?
他們都知道夢境至此已經結束了,兩塊古玉也不再屬於他們,他們所剩下的就只有彼此;不管他們要怎麼解釋這段奇異的經歷,最終只有他們明白,只有他們真正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