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我還以為過了這些年,你會有所改變,沒想到你還是你媽媽培養出來的大男人主義兒子。」她不冷不熱的回答。
「是我自己的問題,怎麼說到我媽了。」
「因為你是她的驕傲、她的希望、她胸口的那枚勳章,她絕不允許你的人生有任何的瑕疵。」
「欣欣,我知道你和我媽關係不好,但是,她現在改變很多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才不相信他的母親會有什麼本質上的改變。
「欣欣……」施祥文靠近臉色蒼白的她,輕撫她的臉頰,「這些年,我不停的告訴自己我恨你,因為你離開我……因為只有這麼說,心裡才能放得下你;不過現在想想,其實我只是在告訴自己,我愛你,如果不愛你,我又何必恨你,如果你只是我人生裡匆匆而過的路人,我又何必每天像禱告似的提醒自己,我恨你,不可以愛你。」
徐欣欣緩緩的把頭靠在他胸口,感受他沉穩的心跳聲,以及透過襯衫傳來的溫暖體溫。
「欣欣,你知道嗎?愛一個人才會恨他,有一天恨消失了,心口只剩下比曾經擁有的,更加強烈的愛。」
她承認自己沒人格、沒自尊、沒毅力,也許是貪戀他溫熱的體溫和可以依靠的懷抱,無論如何,她被他的話給打動了。
她曾經希望把自己和他的一切美好回憶封印在日記裡,不打開日記就永遠不會想起,但其實她早已把那些美好銘刻在自己的心上,除非做換心手術,否則那些美好永遠存在。
「我好睏,讓我睡一會兒。」
靠在他胸口,徐欣欣終於平靜的進入夢鄉,這一次噩夢沒有來打擾她。
*** *** ***
「乾媽,我們這麼早回去,會不會打擾爹地、媽咪啊?」徐念心非常擔心會破壞自己父母復合的「作戰」計劃。
「他們不會這麼快……」
「在一張床上睡覺。」她接著說道。
「小孩子不要亂說話。」
十分鐘之後,林曉雪只能承認小孩子沒有亂說話。
兩人躡手躡腳的走進家門,只見徐欣欣躺在施祥文懷裡睡得正香,而他也靠在沙發上,閉上眼睛假寐。
「他們在一起睡覺耶!」徐念心壓低聲音提醒林曉雪自己說對了。
「不在床上。」
「有什麼區別嗎?」
就算林曉雪平日說話百無禁忌,但她也沒有勇氣向小孩子講解,「在一起睡覺」和「在一張床上睡覺」的區別。
雖然很小心,但兩人的聲音還是驚醒了只是淺眠的施祥文。
「噓!」
好像看見什麼驚奇的景象,兩人都急忙此手劃腳,示意他不要驚動熟睡的徐欣欣。
按照兩個人的指揮和配合,他小心翼翼的抱起她走進臥室,然後輕輕將她放在床上,仔細替她蓋好被子後才走出房間。
施祥文來到客廳時,總算可以正常呼吸,剛才女兒和林曉雪緊張的表情,搞得他覺得連用力呼吸都會打擾到徐欣欣的睡眠。
原本提心吊膽的兩人直至此刻,也才放鬆下來,坐在沙發上深呼吸,臉上滿是滿足的表情。
「你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媽咪難得睡得這麼香,我們不要打擾她。」徐念心解釋道。
「對呀,欣欣很久沒熟睡了。」林曉雪也在一旁補充。
「為什麼?」終於輪到迷惑不解的施祥文發問。
「欣欣有嚴重失眠症。」
「爹地,媽咪因為生下我的時候太興奮了,所以睡不著,直到現在還是太興奮了,因此沒辦法好好睡覺。」
這是哄騙小孩子的理由,他當然聽得出來,可是這種理由哄騙普通小孩子都不一定有效,何況是念心這個智力超常的小孩。
不過,既然她假裝相信這個理由,那就一定有特別的原因。
「寶貝……」林曉雪用很明顯的「暗示」示意徐念心迴避。
「哦,那我先去看電視。」她乖巧的留給兩人談話的空間。
等到她打開電視,將音量調整到極大,林曉雪才輕聲的開始解釋。
當年欣欣雖然很勇敢的成為單親媽媽,但超乎尋常的壓力也讓她不堪負荷,內心的堅強在生下女兒後彷彿全部用光。
所以念心出生後不久,欣欣便開始有產後憂鬱症的跡象,雖然有她這個心理醫生在,情況沒有變得更差,但失眠的毛病卻一直無法根治。
「你難道真的認為,一個單身女人可以毫無顧忌的生下沒有父親的小孩,同時沒有任何的心理陰影嗎?」
施祥文沉默不語,內心陷入強烈的自我譴責中。
「又不是羅曼史小說,女主角隨隨便便生下小孩,就可以快快樂樂的生活,然後沒有任何負擔的等著男主角回頭,繼而再續前緣。這可是現實生活,就算欣欣很富有,不必為金錢困擾,但看到其他孕婦有丈夫和家人陪伴,自己卻是孤單一人,你覺得她會輕鬆嗎?」
她歇口氣,又接著說道:「況且,欣欣的情況比其他人更加複雜,她同時還要面對父親心臟病發入院,家族企業面臨破產危機,你也知道,這種時候朋友都不認識你,親戚都變成陌生人,欣欣隨便找的那個老公又跑掉。你知道她在那短短的幾個月裡承受了多少壓力嗎?別的孕婦每天都在想著要怎麼安胎,她卻每天為公司的危機奔波,這其中的痛苦和艱難,你又能想像多少?」
林曉雪說個不停,她說得越多,施祥文低垂的頭就越抬不起來,心中的懺悔也越深。
他很清楚欣欣經歷的種種痛苦,自己都難辭其咎。
「乾媽……」徐念心甜美的聲音,打斷了林曉雪的慷慨陳詞,「喝杯水,補充一下水分。」
「寶貝,好乖哦。」
「乾媽,你不要再罵爹地了啦。」
「好啊,真是血濃於水,才相認沒幾天就偏心,放心吧,不會說太多的,這些話從你還在你媽咪肚子裡時,我就想說了,足足等了九年,好不容易才有機會說出來,你就讓我說個夠,反正這傢伙有你護著,我以後也沒機會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