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文拉著她坐在一旁的沙發上,三個人都不開口說話,氣氛低迷窒人。她感覺客廳裡的溫度直線下降,比外面還要冷,耳邊只能聽見祥文氣呼呼的喘息聲,和掛鐘滴答滴答的聲音。
光是這種氣氛讓本來就緊張的她,感覺快要崩潰了。
施祥文的母親又突然用冷冷的聲音開口說道:「徐小姐。」
「是。」徐欣欣緊張得像個小學生。
「我給你介紹介紹我們施家的情況。我們施家是書香門第,早在清朝的時候,先祖出了十五位進士,其中有五位更是朝廷重臣,現在呢,我們全家人都是做學問的,祥文的爺爺曾經是大學校長,我和祥文的爸爸都是大學教授,祥文的爸爸又是系主任,祥文的姊姊只是大學裡的講師,雖然快升副教授了,但離我們的要求仍有一段距離。」
「媽,你說這些做什麼?」施祥文不悅的說。
「我只是想要告訴徐小姐,我們家的兒媳婦應該是什麼樣子的,祥文是我們家這一代唯一的男丁,他的妻子一定要是大家閨秀、一定要門當戶對,嚼檳榔的暴發戶是絕對不能和我們攀親家。」
話說得如此明白,就算徐欣欣是塊木頭也應該明白她的意思了。
「對不起,打擾了,我先告辭。」徐欣欣頭也不回的走出去。
「欣欣,欣欣……」施祥文緊跟著衝出來,「我媽是因為我和她吵架才會說那些話的,你別介意。」
「祥文,你媽媽好可怕喔!」她幾乎快哭出來了。
「她就是這個樣子,你過幾天再來,她就不會這樣了。」
過了幾天,依著施祥文的安排再次來拜訪的徐欣欣,果然受到和第一次不同的接待——比第一次還要慘。
施祥文的母親根本當她是隱形人,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還教訓施祥文不要再隨便帶客人回家,這會影響家裡人研究學問的心情。
這次兩個人都明白,他的母親是真的不喜歡徐欣欣。
家人的不認可,讓兩人的關係蒙上一層淡淡的陰影。
但真正破壞兩個人關係的大事情卻發生在兩個月後,一封來自哈佛大學的錄取通知寄到了學校,引起轟動。
徐欣欣真的生氣了。申請到美國唸書這麼重要的事情,他竟然沒有告訴她。
面對她的怒氣,他也是滿心委屈,因為他真的沒有申請美國的研究所啊!
回到家裡他才知道,竟然是自己的父母替他申請的研究所。
施祥文迷惘了,他早就想去美國念研究所,但思及徐欣欣還有一年才能畢業,所以想暫緩一下等她再一起去。
徐欣欣也知道他的心思。可是現在他去美國,兩個人最少也要分開一年半載,這段時間足夠他母親想辦法拆散他們。
但如果這次拒絕了,恐怕下次就沒有機會,而且到哈佛讀書是祥文長久以來的願望,她又怎麼能阻止他。
最後施祥文還是決定去美國。他相信他和欣欣的感情禁得起風雨,即使是遠距離戀愛也不會讓他們分開。
其實他也曾經猶豫過,擔心和欣欣分開太久會影響兩個人的感情。
而徐欣欣雖然表示支持他到美國讀書,但情緒卻開始變得不穩定,常常發脾氣吵架。
兩個人就這樣吵架、和好,再吵架、再和好……週而復始的迴圈,每次都是他先低頭。直到他要去美國的前一天,兩個人又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吵起來。
徐欣欣氣呼呼的離開,第二天甚至沒有到機場送行。
沒想到她竟然沒有來送他,施祥文生氣又傷心地登機。
*** *** ***
才下飛機,提著行李的施祥文就被帶進實驗室做重要實驗,不眠不休的連續工作了三個月,偶爾有機會拿起電話,遲疑再三後,仍未撥出她的號碼,他想也許兩個人都冷靜一下,對大家都好。
等到實驗室的工作告一段落,住處也安頓好,他也開始和大學同學聯繫,幾個同學接到他的電話都大吃一驚,支支吾吾的似有什麼事情隱瞞他。
接連追問了幾個人都沒有人告訴他,最後是一位他最要好的同學告訴他——徐欣欣三天後就要結婚了。
對他而言,這簡直是青天霹靂,他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和欣欣之間的山盟海誓竟然這麼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現今只留在自己的記憶裡,甚至在以後的日子裡不時溜出來嘲諷他。
他不記得自己怎麼掛上電話,也不知道自己怎麼走出房間,當他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他跪在約翰·哈佛的雕像前,彷彿全世界都已經離他而去。
約翰·哈佛的雕像又被稱為「三大謊言」,雕像上的人物並不是約翰·哈佛本人,哈佛大學也不是因為約翰·哈佛建造的,基座上的一六三八,也不是哈佛大學創立的年份。
一座像征哈佛大學的雕像上竟然有三處謊言,也因此這雕像會成為全美四大雕像的原因之一。
而對施祥文來說,只是一個單純謊言,一個關於愛情的謊言,就已經讓他遭到足以毀滅性的打擊。
第三章
施祥文委屈、憤怒,而且傷心不已,他覺得自己當年的一往情深全部都用錯地方了。
可是在大洋的彼岸,徐欣欣也經歷著他所想像不到的痛苦,離開他的日子,對她來說分外難熬。
她沒有去飛機場送行,為什麼不去,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是呆呆的坐在家裡,看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然後就過了他去機場的時間、登機的時間、飛機起飛的時間……
她告訴自己,也許真的斷了這份感情對自己比較好,長痛不如短痛,就讓這一切結束。
可是「結束」這兩個字,做起來卻很困難,從他離開的那一刻起,時鐘彷彿停止了轉動,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她每天都在等他的電話,悄悄做了決定,只要他一來電話,她一定會好好珍惜這次重新開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