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風很快解答了她的疑問,漫不經心的撥動幾下琴弦,看著她淡淡道:「你不是想學琴嗎?我來教你。」
琴音清冽,卻攪得孟關關腦袋更迷糊。天哪!今天的太陽是不是從西邊升起了?
她傻傻的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嗯,沒有嘛!
那秦逸風怎麼會這樣失常?居然要主動教她彈琴?
陰謀,這裡邊一定有什麼陰謀!
目光中浮出一絲戒備,孟關關抿著唇盯視他,暫時不出聲。
秦逸風挑了挑好看的眉,嘴角匆地浮起一絲譏諷笑意,「怎麼,連跟我學琴也不敢?」停了停,笑意加深、嘲弄也加深,「難道,是怕彈得太糟被人笑?」
他又笑了……居然又笑得這麼好看……
身上的冰寒一掃而去,剩下的唯有清雅絕倫!
孟關關只顧看著他的笑容,連他語中的嘲弄也差點忽略,怔了怔才微怒道:「誰怕了!你以為就你會彈琴嗎?」
哼,還當她真的什麼也不會嗎?
就他那日彈的一曲蘭台月,她也能彈出來!相信彈奏的技巧也絕不會比他差多少!好勝之心被激起,孟關關馬上邁步向前,走到石桌邊坐在他對面。
秦逸風深黯寧靜的眼底似乎現出一絲波動,不過很快就平復下來,轉頭輕輕吩咐,「你先下去吧。」
這句話是對小丙說的,小丙聞言馬上順從的施了一禮,走出繹書園。
靜寂清幽的園中,頓時只餘下了他和她。
小園、銀杏、古琴……還有秦逸風和她……怎麼想怎麼不對勁,端坐在琴前的孟關關忽然有些緊張起來。
因為,秦逸風慢慢的站了起來,走到她的身側。白色的衣袍時時被風吹起,飄近她,與她淡紫色的衣帶輕柔相觸。
而他的眼神,也不知足落在那古琴上,還是落在她身上。
「請吧,孟小姐。」秦逸風微微俯身,湊近她低語。
一股若有若無的淺淡香氣頓時向她侵襲而來,那香氣,正與書房中的一般無二。是由檀香與書香融合在一起,然後侵染入他全身,最後再散發開來。
清冷,又淡雅。
眼角瞥著他的衣衫,鼻端聞著他的氣息,孟關關腦中更加紛亂,一時間竟然無法寧定心神。
奏琴至要的便是心緒寧定:心若亂,指法必亂,那還奏什麼琴呢?咬著紅唇,孟關關抬手按到了琴弦上,卻遲遲未動。
纖細秀麗的十指努力保持穩定,努力尋找著琴弦的觸動。
她絕對、絕對不願讓秦逸風瞧見她的心亂。
可是,沒等她心定,秦逸風清淡的聲音再度響起在耳畔,「怎麼,不敢彈?」
明明是乎靜無波的語氣,孟關關卻該死的聽得出其中深藏的輕諷!那是流動在平靜湖面下,深深的暗流!
轉頭狠瞪他一眼,孟關關心一橫,吸了口氣便開始挑動十指。
勾弦輕而捷,孟關關的指法確實算得上熟練。看在秦逸風眼中,也知曉她絕不是初學者。
甚至,她彈琴的姿勢還很好看,手指的顫動也很輕靈。
只可惜,她的心太亂。
那種亂傳到她的指尖,就變成了漏與錯。
也是一曲蘭台月,秦逸風彈奏時清淨無塵,直如一輪新月升上夜空。而在孟關關指下,卻多了幾分活潑與跳脫,就像那倒影在水波中的明月,不時隨著晚風搖晃幾下。
而搖晃的時候,便讓流水的波紋破斷了幾處。
那破與斷,便是孟關關指下的錯音與顫音。
因為莫名其妙的緊張、因為煩亂難定的心緒,她彈奏間居然不斷出錯,多得快要讓她拚命的唾棄自己。
天哪!她那麼多年的琴藝學到哪裡去了?怎麼會笨到彈錯音?
都是他不好!什麼地方不好站偏要站在她身邊!
一個大男人什麼味道不好有,偏偏有香味!
一邊在心底咒罵,孟關關一邊胡亂的彈琴,手下流洩出的曲調益發凌亂起來。
秦逸風靜靜站著,看著她纖秀的十指在弦上流動,看著她額頭上沁出的隱隱汗意,也耐心的聽著那略顯雜亂的琴音。
若在平時,讓他聽這樣凌亂的琴曲,恐怕早已上前冷冷的請君罷彈。可是現在,他竟然有些不忍心打斷、不忍心冷言諷刺她。
為什麼?是因為她脆弱如風中落花的堅持?
還是……只因為彈琴的人是她?
這個與他結下怨意、卻又定下親事的美麗少女?
秦逸風一直安靜的聽著,等她彈完最後一個音調,才不緊不慢的開口,「嘈雜凌亂、音調錯漏,這……便是孟大小姐的琴藝嗎?」
平緩的語聲中,卻似乎含了無盡的失望與惋惜。
孟關關小臉微白,抬頭迎上他的視線。
一言不發,直和秦逸風對視了足足半晌,她霍地站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那明明不是她真正的水準,可她卻偏偏彈到一團糟!
她原本可以讓他刮目相看,卻莫名其妙的送了他一個嘲笑自己的機會!
她可以和他爭辯嗎?爭辯說她彈得凌亂只因他站得太近?
真是天大的笑話啊!她孟關關的心緒何時會被一個男子左右了?
說出來,恐怕連她自己都不會信!
可是……事實呢?
事實就是,她的確被他影響了。
他的衣衫、他的氣息、他的目光、他的話語,竟然樣樣都會撥亂她的心緒!
心煩意亂,孟關關奔出繹書園的模樣,像極了逃跑。
連秦逸風都看得出來,她的姿勢有多倉卒、多彆扭。
輕輕歎了口氣,秦逸風白色的衣袖拂過,手掌輕輕按上琴弦。琴上,彷彿還留有她指尖的餘溫,讓他很快皺眉的收回了手。
他總算又得回了清靜,總算又可以安穩看書了,不是嗎?
但是,這樣順利的氣走她,為什麼他並不怎樣高興?
第四章
夜已深,朦朧的彎月在層雲中載浮載沉。
孟關關還沒睡,她已在房中安靜的坐了很久。她在想,是不是該早一點離開秦府,回家了?反正,她在這裡要做的事都已完成,不是嗎?
報當年一腳之仇,她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