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見她神色不對勁,連忙圍到她身邊。
一連問她怎麼了,她也不回應,一逕地白著臉緊握聽筒。清澈透亮的眸光變得渙散,趴臥大床的身子緊繃著,似是在壓抑心中激盪的情緒。
耳邊的嘟嘟聲不知響了多久才傳進她紊亂的意識,她頓時手一鬆,聽筒「砰」的一聲敲上地面,捲曲的電話線在悶滯的空氣中兀自搖晃。
「他走了?」陳韻芳觀察著她的神色,就她聽到的話推敲。
失焦的眸光閃了下,黃苡玦盯著已然停止晃動的電話線,不言不語。
「怎麼這樣!小玦為了他那麼認真念英文耶!」脫線的李香媛脫口而出憤然的控訴。
兩隻手同時搗上那張多事的嘴,拚命朝她擠眉弄眼。
「走了就走了,你條件這麼好,不怕沒男人追,以後多得是機會。」汪楚嫣低聲安慰她,臉上卻充滿了不確定。要是能隨便換個人來愛,她也不會這麼痛苦。
陳韻芳一聽,直覺地要反駁,可一見黃苡玦蠟白的臉色,硬是將話吞了回去,為難地附和,「呃,小嫣說得沒錯……」好友身陷痛苦,她也只能味著良心了。
被搗住嘴的李香媛以不贊同的眼神掃向睜眼說瞎話的兩人,恩恩啊啊的想說實話,卻被兩人用力地壓回去。
什麼嘛!追小玦的男人不是將她當成玩玩的對象,就是把她看成少奮鬥二十年的捷徑,小玦對「追」的定義很嚴格,不是真心愛她的人,她才不要咧!
「你連他是誰都不知道,現在他還不告而別,可見他不是什麼老實人——」陳韻芳冷靜的分析卻被黃苡玦猛然一跳打斷。
三人同時往後退兩大步,不懂她怎麼突然精神百倍。
黃苡玦煩躁地來回踱步。韻芳的話如曙光般點醒了她。
她對他的事幾乎是一無所知,但唯一知道的一點就足夠她明白一切了。
他的確不是老實人,假的身份、假的職業……總歸一句話,他是個「假人」她甚至懷疑他說自己姓諾頓也是假的。
可是,在這數不清的謊言中,她掌握到一件事實,無論是波瀾不興的溫開水,抑或是教她心動的冒火男人,那雙褐眸始終是清澄明亮的。
那些隱瞞必定有其顧慮,而且必定和他危險的行動息息相關,不然,依他彰顯於外的良好教養,不可能會選擇這種無禮至極的告別方式!
常唯仁!那個危險的黑道分子一定知道真相!
汪楚嫣閉了閉眼睛,「小玦!別再繞了!」看她滿房間打陀螺,眼睛都快抽筋了。
黃苡玦停住腳步,喃喃自語,「我得把事情想清楚。」
放李香媛的小嘴自由,陳韻芳拉著她坐上大床,又是一句,「事情不簡單?」
她苦笑,「對,可以說的我都說了……對不起。」她們向來是無話不說的,而今為了一個男人,她卻必須隱瞞,對於好友們的關心,她只能說抱歉了。
「說什麼對不起,男人跑了,又憋了滿肚子的話,最可憐的人是你!」汪楚嫣雙手抱胸,拿斜眼睨她,將黃苡玦帶剌的語氣和神情模仿得維妙維肖。
李香媛噗哧一笑,「好像喔。」
陳韻芳亦是滿瞼笑意,望著想笑卻笑不出來的黃苡玦,「我們想過了,不管你決定怎麼做,我們都會無條件的支持你。」
眼眶一酸,淚水模糊了視線,她轉身背對她們,哽咽地低語,「謝謝。」
面對突如其來的打擊,圍繞著她的又全是謊言,雖然打定主意要找他問個清楚,但心底仍不免感到不安,她們的支持無疑是最大的鼓勵。
三人對望一眼,知道她愛面子,很有默契地不發一言。
有幸見到她哭泣的只有那個笨蛋了。
許久之後,她困窘地擦去淚水,深吸口氣,轉身迎視眾好友,神情堅定而執著,「那個笨蛋還欠我一個解釋。」
「嘴硬。」汪楚嫣嘀咕著,「喜歡人家就說,還找借口。」
黃苡玦臉紅了紅,假裝沒聽到,只是伸手抓來大包包,將東西胡亂往裡丟,「我等一下就去。」
「你想好了?」那個勇往直前的黃苡玦回來了,分析成癖的陳韻芳心想,把心守得緊緊的人,一旦將心交出去就很難收回,看來她們的安慰是毫無意義的。
「嗯,我爸媽把他交給我「好好照顧」。」話聲未落,人已經不見蹤影。
陳韻芳看著晃動的房門,歎道:「你們想,等她發現自己穿著家居服就跑出門時,會不會又變成縮頭烏龜。」這麼愛漂亮的人……唉。
汪楚嫣嘟起小嘴,「都嘴硬成這個樣子了,再背個龜殼也不算什麼。」
李香媛一臉迷糊地望向兩人,「烏龜?小玦動作很快呀,才幾秒就……」
兩人好氣又好笑地交換個眼神。這脫線女還是聽不太懂玩笑話。
「太快了,我開始同情那個笨蛋了。」汪楚嫣重拾旅遊雜誌,翻過一頁,內容便從巴西跳到土耳其,「不告而別啊?小玦可能會……呵呵。」
*** *** ***
灰黑白三色交錯的洋房前,猝然響起輪胎劇烈摩擦地面的尖銳聲響,車子一停妥,一名身穿白色T恤、百慕達褲的年輕女子拎著大包包,急匆匆的下了車,趿著拖直奔門邊的對講機。
一道比她更急的身影越過她,搶先按下對話鍵。
黃苡玦緊急煞住腳步,免得撞上她,一見那女子的裝扮,不由得皺了眉。
蓬鬆捲曲的金髮垂王臀下,長及腳踝的雪白洋裝綴滿蕾絲,腳上穿著同樣是白色的平醫娃娃鞋。
這女人是洋娃娃,還是跑錯地方的新娘?
疑惑間,耳邊傳來一串標準的英文,女子顯然很焦急,每句話都說得飛快,然而,對講機裡的聲音似乎不打算讓她進門,一直重複說「No!」引得她更加焦急,又加快了說話速度,一副非進去不可的堅決。
看樣子,短時間內還輪不到她,乾脆回車裡吹冷氣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