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以為,以她的性子,肯定第二夜就會殺過來──但她沒有。
第三夜、第四夜、第五夜……
她一直沒有出現,夜離幾乎要以為那一夜「熱烈」的遭遇,是他在這個無趣的旅途中幻想出來的。
「夜二爺,這兒的花魁柳煙是響噹噹的大美人,平時可是不隨便見客的吶!這回能夠見到她,不只是您的福氣,就連我也順便沾了光。」男子一臉笑容。
「是啊,這都是因為夜二爺為我們教……為我們主子保護祟鎖,所以主子才會特別交代,一定要好好招待您!」另一名男子涎著口水。
夜離默不吭聲,只是靜靜飲著水酒,再隨手挾起桌上的鮮魚料理,假裝自己沒注意到男子險些脫口而出的話。
夜離完全不清楚究竟是誰僱用他,僅能靠這些人不經意洩露的口風猜測。
當初對方上黑鷹堡時,說什麼也不肯透露身份。平時若是這種委託,夜離壓根兒不會答應的,但他當時也不知是被什麼鬼迷了心竅,居然覺得保鑣的工作或許會很有趣,又能藉機四處遊走,暫時遠離待了許久的大漠,便一口答應下來。
但幾個月下來,夜離的想法大大改觀。
畢竟他可是不分日夜被襲擊的人,所以夜離認為自己有權知道僱主的事。
雖說祟鎖中擁有藏寶圖的傳聞非常誘人,但也不該這麼誇張的攻擊他吧?
尤其在夜離原本低調的旅途被迫浮上檯面後,更讓他覺得,這背後肯定有什麼陰謀。
以往他遭人襲擊,總是在落腳後才會出現攻擊者,但是最近,他一抵達目的地就會遇上埋伏,這種情況越來越多,顯然他的行蹤曝了光。
即便夜離有心打探,但這些人的口風實在太緊,讓他心裡沒有半點底。只能勉強判斷出僱主的資金雄厚,而且組織龐大,才能應付他行遍大江南北的昂貴支出,並安插這些遍及各地的暗樁。
夜離漠然聽著兩位招待者言不及義的介紹,說這間青樓有多難進來,尋常百姓可是連靠近一步的資格也沒有,倘若隨便闖入可是要被砍斷手腳……
瞧他們說的,彷彿這裡是什麼深宮內院。夜離冷冷一笑,全然不被眼前的紙醉金迷引誘。
不過這青樓的確特殊,整座建築傍水而居,在飲酒作樂的同時,還可以欣賞江河風光,像現在他們所在的涼亭正有最好的美景。
「我說這鴇娘的動作也太慢了吧?我們都坐在這裡這麼久,柳煙卻還沒到。」招待者之一抱怨道。
即使他們身後有數位樂姬在彈奏佳曲,眼前又有點點漁火映著江水美景,但如果沒有柳煙陪伴,那特地上這兒又有何意思?
「抱歉讓幾位大爺久等,柳煙這不就到了嗎?」鴇娘呵呵笑著,領著一名身形婀娜的女子緩步而來。
夜離冷眼瞧著,身旁兩名招待者一看到柳煙出現,就一臉發呆樣,說不定根本是他們兩人想見花魁柳煙,於是拿招待他當做幌子。
也罷,至少這裡的酒還不錯,不愧是有名的青樓。
夜離埋頭飲酒的同時,鴇娘已領著柳煙走到他們身旁。
「三位大爺,這一位就是我們『醉臥美人膝』的柳煙姑娘。」鴇娘還是呵呵直笑,但只有鴇娘自個兒心裡明白,她現在承受了極大的煎熬。
「柳姑娘嗎?!」兩名招待者早就笑得合不攏嘴,現在柳煙都走到他們身旁,更是瞧得兩眼發直。
四周浮動的香氣令夜離不由自主地抬頭看向柳煙。
這兒是青樓妓院,哪個姑娘不是用粉撲得香噴噴地?但柳煙身上的香味不同,夜離覺得那味道有些熟悉,不是那種脂粉氣味的艷濃香氛,而是非常輕淺,像是發自柳煙身上的溫馨氣息。
柳煙的確是個大美人,彎彎的翠眉綴著兩丸黑水銀般的盈盈水瞳;粉嫩嫩的紅唇微啟,彷彿隨時會出聲歌唱;白皙的肌膚襯著一身紅紗水袖,彷彿一團張狂的火焰;高高束起的腰身更顯得柳腰纖纖、不盈一握,教人不由得想看她待會兒翩翩起舞時,會是如何曼妙動人?
兩名招待早就看癡了,他們曾幾何時見過這麼美麗的人兒?
只有夜離微微斂眸,表面上不為所動,但心底已有盤算。
如果他沒看錯,方才與柳煙雙目交會的一瞬間,他瞧見她眼底燃起一簇熟悉的火焰,雖然那抹火焰旋即就消失無蹤,但夜離已經完全收進眼底。
夜離明顯與其他人不同的反應惹來柳大美人的注意,因為她早已習慣男人奉承讚歎的目光,所以對夜離的冷漠感到頗為新奇。
「這位公子貴姓大名?」粉唇輕啟,吐出動人清脆的字句。
聽見她的聲音,夜離忽然想起黑鷹堡的一對琉璃杯,那是黑鷹堡主,同時也是他的結拜大哥──黑嘯天輾轉買來的珍貴物品。
大哥非常珍愛那對琉璃杯,夜離也曾經見過幾次,琉璃杯薄如蟬翼,連光線都能穿透杯身,如果輕輕敲擊杯身,還可以聽到非常清亮美好的聲響,就像此刻柳煙的聲音。
「這位公子是?」柳煙又問了一聲,但夜離仍是沒有開口。
似是擔心夜離的疏冷會惹惱柳大美人,一旁的人立刻招呼柳煙落座。
幾乎沒有人注意到,自從柳煙出現之後,涼亭後方的樂姬就頻頻出錯。但是有美人在側,誰會有閒工夫去聽那些演奏?
但夜離可不這麼想,在柳煙落座的同時,一把薄薄的刀片已然滑進他掌中。
「看來這位公子對我不感興趣。」
美人輕擰眉尖,微憂的模樣立刻惹得兩名招待連連替夜離賠罪。
「柳煙姑娘,妳千萬不要這麼說啊,絕不是妳不好,真的!」
「是啊,夜公子一向冷漠慣了,妳別介懷。」
「別說什麼介不介懷的,我們『醉臥美人膝』的姑娘沒那麼小氣……」鴇娘笑呵呵的端來一壺新酒,讓柳煙親手斟上四杯,再一一派給在場的三名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