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誰來帶她回飯店啊?
第四章
翌日,嚷著不幹了的鍾芹,還是乖乖的隨著外景隊出發,前一晚信誓旦旦的離職宣言,全都在殘酷的現實考量下化為雲煙。
她還很擔心自己會真的被排除在團體之外,可是大家看見她,什麼話也沒說,看來是沒人把她昨晚在車上的埋怨當一回事。
她說話向來沒份量,根本沒人會放在心上,所以自然也就沒人笑她。
她究竟該難過,抑或慶幸?她坐在車上、望著窗外,一個笑容也擠不出來。
昨晚她用不太「輪轉」的英文,沿路終於問到一個勉強聽得懂她的破爛英文、也會講一點英文的善心民眾,指引她回飯店,才免於夜宿街頭的命運。
想起昨天的種種倒楣事,鍾芹不由得歎了口氣。
聽說今天取景完畢,會去參拜非常著名且靈驗的四面佛,屆時她一定要好好許個願,如果願望達成,她絕對會來還願的。
不去想那些已發生的、不愉快的事了,寄望未來、勇往直前還比較實際。
「到了!」泰籍的司機大哥大聲吆喝。
鍾芹閉上眼深呼吸,默默地為自己打氣,再辛苦難熬,都要咬牙撐下去。
今天取材的主題是採訪疑似被下蠱、下降頭的當事人,也將拍攝解降頭的一些流程。
訪問著當事人,聆聽他們訴說身體的異狀及奇怪的經歷,從受訪者的臉上,不難看出他們的害怕與痛苦,光是想像那些畫面,鍾芹就已經感到心驚膽跳。
當她親眼目睹解降過程,簡直像在看電影——那一刻,她再無法忍受,搗著嘴奪門而出。
想當然耳,她脫序的行為、不專業的演出,絕對是不被容許的。
外景組長惡狠狠的臭罵了她一頓,她道完歉、補好妝,強忍著隱心感,回到解降現場,繼續主持及串場的工作。
錄影結束,鍾芹躲進洗手間吐了又吐,直到同事敲門催促,她才慘白著臉步出隔間,伏在洗手台上反覆漱口。
奉命前來找人的女性工作人員,看見她血色盡失的模樣時,大為吃驚。「你還好吧?」
鍾芹僅是大口喘著氣,無法言語。
「大家都在等你。」女同事的口氣有點不耐。「組長說你再不上車,就不管你了。」說完,她逕自先行離開。
鍾芹掬水潑灑著臉,抬起頭望著鏡中沒有表情的自己,淚相著水珠往下滴落,沾濕了她的衣襟。
她還可以支撐多久?她無言的問自己。得到的,僅是巨大的空洞迴響,在她的心房迴盪……
*** *** ***
坐上交通車之後,鍾芹始終呈恍惚狀態,那令人作惡的畫面在她腦海中不斷盤旋,揮之不去,宛如一場醒不了的惡夢。
不過說也奇怪,一聽見四面佛到了,車子停妥後,她便率先衝下車。
在聽過、看過那麼多令人倒胃口的事跡和場面後,她迫切的想藉由拜佛,平息內心的惶惑與恐懼,求得一點心靈安慰。
大伙面面相覷,覺得她行徑十分古怪。
「看來她真的不適合幹這行,回台灣後還是把她炒了吧。」組長阿飛斷然道。
這樣對她或對節目組都好,省得每回都因為她的緣故拖延進度,也浪費大家的時間。
一個大學畢業的女孩子,找份輕鬆的辦公室工作,是件輕而易舉的事。
而雙手合掌、以最虔誠的心向四面佛祈禱的鍾芹,殊不知自己的未來在短短幾秒內,就已被外人左右。
在受世人瞻仰的四面佛下,鍾芹閉目祈求否極泰來,並希望能遇見會幫助她、提攜她的貴人,屆時她一定會奉上鮮花素果答謝還願。
她不清楚自己跪著膜拜多久,總之,直到如夢魘般糾纏她的驚悚影像逐漸在腦中淡化,她紛亂無措的心情也奇異的趨於平靜。
鍾芹吁了一口長氣,緩緩掀開眼,心裡頓時充滿了莫名的力量。
或許是四面佛真的大顯神威,抑或純粹心理因素使然,她幾近要崩潰的情緒獲得紆解是不爭的事實。
她站起身準備回到交通車上,一轉身,刺目的陽光直射入哭泣後微腫的眼,她反射性的瞇起雙眸,卻因此與人不小心發生擦撞。
「Sorry。」致歉的同時,鍾芹仰起頸子看見對方的長相後,不禁逸出驚呼。
對方聽見她的聲音,才漫不經心的瞥了她一眼。「哦,是你。」向亞霽即便挽著一名外型亮麗的東方美女,倒也不避諱的笑著回應她。
望著他俊美的臉孔及友善的笑容,鍾芹的心口猛然一震,吶吶地說下出半句話來。
從世界各地慕名而來的信徒如此之多,偏偏她又好死不死撞上了他,尤其是在她祈願之後……令她心裡有股說不出的疙瘩。
這好色的男公關會是她的貴人?她看是命中的小人還差不多!鍾芹還對昨晚他提出的「償債條件」有所微詞。
「出完外景了?」向亞霽的語氣仍舊一貫的親切,彷彿昨晚兩人之間的不愉快從不曾存在。
慢了好幾拍,鍾芹才點了點頭。
「有趣嗎?」他像在跟老朋友對話般,態度輕鬆隨意。
她黯下眼,皺起眉咕噥道:「怎麼可能有趣……」
她的音量不大,但他卻聽見她飽含無奈的回答。「開心點,如果你不得不繼續這份工作,倒不如抱著探險的心態,見識這世界的奧妙。」他十分樂於接受每項挑戰,因此才會接下好友姐姐的邀請,以男公關的身份工作三個月。
每天,他們都必須面對形形色色的客人與突發狀況,並從中獲得不一樣的樂趣與成就感。
他明白每個人都背負著無奈,不能幸運地從事跟本身興趣、喜好有關的工作或生活模式的人比比皆是。
一如太子幫成員雖出身豪門,擁有人人欣羨的家世背景,但身世有多顯赫,背負的壓力與被寄予的期望就有多大。
那是他們出生後,就注定拋不掉也擦不去的包袱與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