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你。」她很用力地點頭。「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也許是因為你打上山就每天在我耳邊說喜歡我,將來要娶我做娘子;也可能是因為我習慣了身旁有你的日子,更或許……反正原因太多了,我也搞不清楚,我只曉得我要跟你在一起,沒其他的了。」
「好好好。」真正的愛是說不出口的,存乎一心,他懂。「我帶妳去一個地方。」
說著,他拉起她的手,往後山的小湖方向走去。
景色依舊,但小湖邊多了一個土墳,沒有立碑。
「這是?」她心頭隱隱明白底下埋了什麼人,濃濃的傷痛激紅了眼。
「老頭的墳。」他說。
她忍不住橫他一眼。「你就不能好好叫一回師父嗎?」
「不能。」他拖著丁叮跪在墳前。「老頭,我要娶你女兒了,以後就不叫你師父了,反正你也沒真教過我什麼,我的功夫八成以上都是師姊教的呢!從現在起我就改口喊你岳父啦!岳父大人在上,請受小婿三拜。」這個禮他倒是做足了。
她翻了個白眼。「我還有婚事沒退呢!這麼容易就能嫁你嗎?」
「難道柳懷犀堅持娶妳,妳就肯嫁他?」如果在她未表明心意前說那等話,他還會稍稍擔一下心,但現在,他完全不在乎了。
「呃……」她張大了嘴,卻說不出話來。
「所以嘍!我們乾脆點,在岳父墳前拜了堂,其他事就別管它了。」
「柳公子好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這麼做豈不是恩將仇報?」
他長歎口氣。「早知道你們姓丁的都是木頭腦袋,幸虧小爺早有準備。」
「你說什麼……啊!」她腦筋一轉。「莫非你對柳公子做了什麼壞事?」
「妳放心,我不會傷那位柳公子半根寒毛的,畢竟他也是個朝廷欽差,雖然身負的使命是有些奇怪,可我也沒必要跟官府斗上啊!」他自己的確沒讓柳懷犀掉半根頭髮,不過是讓曲敏兒給姓柳的下了點不太好的藥罷了!
「真的?」
「總之我跟妳保證,柳懷犀是什麼問題也沒有,可以了吧?」
「我就信你這一回。不過……你好像對柳公子的事情非常清楚,那份密旨連我都是到了蘇州才知曉的,怎麼你卻全知道了?」
「天下第一情報組織『滅天』的主人就是我,我沒跟妳說嗎?」
她恨恨地瞪他一眼,兩根手指化成兩道虛影,擰住了他的耳朵。「你從來沒說過,而且……你取的名字也太難聽了吧!」
「那我現在說啦!」說實話,好久沒被她擰耳朵了,時隔四年再重溫舊味,真是……痛與樂並俱啊!「還有,我取的名字哪裡難聽了?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於是我以『滅天』為名,行大義之舉,我覺得很好啊!」
「偏激、偏激。你聖賢書都讀到屁股上了,惡事都是人在做,與天何干?況且先人有云:人善人欺天不欺。你不敬天地,不服五常,又豈能為人?」
「媽的人善人欺天不欺啦!我說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就拿岳父來說好了,他一輩子幹過什麼壞事嗎?窮一生之力為武林謀福,他得到了什麼?再說先前被我弄垮的王家,從老到小,沒一個好貨,卻享盡半生榮華。妳說說,老天還有長眼嗎?不該滅了它嗎?假使凡人皆有百歲之齡,行善者得辛苦九十九年,方得最後一年的安穩。那為惡者卻可安享富貴九十九年,最後一年才得報應,任何有腦袋的人都知道是為惡較划算啦!」
能這麼算嗎?好像很有道理,但卻……大違常理。要說對人情冷暖的體會啊!十個丁叮也辯不過曲笛。
曲笛趕緊拉她拜堂。他現在學聰明了,不像十二歲時那樣笨,明明看準了一個愛人,還傻傻地等著她長大,等啊等的……差點把人給等丟了。
他再也不會犯同樣的錯誤了,趕緊把人抱進懷裡先,至於其他的禮教道德方面……讓它們全見鬼去吧!
第十章
丁叮直到全身衣裳被脫去大半,才猛然醒覺,她似乎又上了曲笛的大當了。
「你又拐我!」她再度習慣性地擰他耳朵。
「唉呀!」曲笛悶哼一聲,停下扯她腰帶的手。「堂都拜完了,接下來不就是洞房嗎?怎麼說我拐妳了?」
「我說過,沒與柳公子退婚前,不能跟你成親的。」
「反正他一定會退婚的,我們早一天成親、晚一天成親又有什麼關係?」沒真正擁有她,他心不安啊!
「這是道義上的問題,尤其柳公子又救過我的性命,好師弟,我一定會嫁你的,你別逼我這麼緊好嗎?」算她求他了。
他恨恨地握緊拳頭、鬆開、又握緊、再鬆開,足足有半刻鐘那麼久,他長歎口氣,翻個身,躺到草地上,仰望那藍藍的天空,清涼的風拂過樹梢,帶著幾許草木清新的氣味。
這片林子是他們小時候最喜愛遊玩的地方,春天,他們在這裡掏鳥蛋;夏天,他們爬到樹上捉蟬;秋天,他們在漫天飛舞的落葉中擊劍;冬天,他們拿來丁還的藏酒在樹洞裡偷偷地喝……
每一景、每一幕都是那麼樣地歡樂、平和,寧靜到他以為這樣幸福的日子會持續到永久。
奈何,天下間沒有什麼是亙古不變的。
一場慘劇結束了他的夢,毀去的不止是他的生活,更是他對人生全部的信念。
他再也不敢相信世間的一切人事物,哪怕它們曾經美好到極點,也終有一天會消失無蹤,他一個渺小的凡人又能真正捉住、守護得了什麼?
他只能在有限的時間內,盡可能地享受那得來不易的幸福啊!
「師弟,你生我氣嗎?」她輕輕地握住他的手,拉到唇邊,謂柔地親吻。「我愛你,我可以對天發誓,這份愛永遠不會改變。只是,你得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去處理過去的那些麻煩。」
他歎口氣,把她抱到自己身上,輕輕地吻著她的唇。「我相信妳,只是……我擔心……妳曉得的,人生中總有無數意外,倘若四年前的悲劇再度重演,我們對抗得了嗎?」他搖搖頭,甩開那恐怖的畫面。「好吧!我給妳時間處理柳懷犀的問題,但就這麼一回。我對什麼富貴榮華都沒有興趣,只想跟妳一起快快樂樂地過日子,我不要任何人事物打擾到我們;之後倘若再有不軌之徒妄想破壞我的生活,我會不擇手段毀滅他們。師姊,妳能夠承諾我,假使真有那麼一天,妳會全心全意信任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