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羊皮簿子也不厚,三頁而已,數數上頭不過二百餘字,加上十幅圖像,想來應該不難練,奈何他看不懂啊!
他反覆思考了半個月,認定了丁還在為難他,硬著頭皮不向丁還示弱。
於是,他將練習目標專注在那些圖像上。
這天星步其實就是丁還師門的入門武學,文字是內功心法,至於圖像則是參照天上星辰變化得來的高明輕身術。
丁還師從玲瓏門,也是一個古怪的門派,從來不向外招收門徒,講求一切隨緣。
行走江湖若遇著順眼的人,能收便收入門下,否則也不強求,待自個兒百年後,尋個山洞將一身所學封存,留待有緣。
所以江湖上玲瓏門徒說多也算多,偶爾幾個人同時找到老祖先的埋身洞穴,一起練功,一同出師,從而轟動武林也是有的。但一、兩百年間,無一有緣人得進玲瓏門下,更是經常發生的事。
像近百年,唯一公開承認自己是玲瓏門徒的就丁還一人……現在可能要再加上曲笛了。
這玲瓏門也是妙極的門派,學武不先習高深武藝,而以輕身功夫入門。按照幾百年前老祖先的說法就是:哪怕是頭豬,讓他在江湖上歷練個三、五十年,也是可以成為一個二流高手的,但先決條件得是,他能活那麼久才行。
江湖舔血的生活不好過啊!比起練習一流的指、掌、劍、刀去跟人家拚死拚活,不如先學逃跑的招數,反正保得有用身;君子報仇,三十年也不晚嘛!
其實丁還如果直接解釋天星步的由來,曲笛定然將他崇拜上了天。他在蘇州做混混時,最愛的就是朝人背後打悶棍,最不屑的就是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酸秀才。
曲笛看不懂書上的文字,只能按圖練習;但天星步參考的是天上星辰,何其深奧,他這樣胡練,難免天天跌得鼻青臉腫。
這一日,他剛學到第四幅圖像,左腳踏上右腳,腰一扭,兩手纏得像麻花似,整個人倒栽蔥地滾了下去,直到與道旁一棵大樹來上一回親親密密的接觸,才停了下來。
「唉喲!我操你的辣塊媽媽不開花……」他疼得眼淚都飆出來了。「臭老不死,該殺千刀的丁老頭,這什麼鬼天星步,肯定是騙小爺的,他娘的,哪有這等折騰人的功夫?」
「師弟,是你在那裡嗎?」一個溫婉如清風的聲音傳來,原來是聽聞呼痛聲前來尋人的丁叮。
「不在不在。」曲笛趕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泥上,他也知道自己的武功爛,因此每次練習都避著丁叮,不讓她瞧見自己的狼狽相。他好歹是個男人,很要面子的。
「哎呀!」奈何丁叮聽音辨位,一下子就找到了他。「師弟,你怎麼滿頭血,告訴師姊是誰欺負你,我去找他算帳。」
丁叮掏出懷裡的手絹,輕柔拭去曲笛額上的血跡,眼裡的憐惜滿到都快溢出來了。
曲笛感到一股溫暖從胸口升起。
「疼不疼啊?師弟,瞧你流了這麼多血,待會兒我去溪裡捉條魚,晚上幫你燉碗魚湯補補身子。現在你先跟我回去上藥,然後再告訴我,到底是誰欺負你,讓你……唉呀!」丁叮不檢查他的身體不要緊,這一看,整張俏臉都刷白了。「哪弄的這麼多傷?太可惡了,誰敢傷我師弟,師姊跟他拚命!」
「嗚,師姊……」想他曲笛幾時被人這樣看重過,就只有丁叮會毫無條件地對他這般好;果然他眼光好啊!一眼就看中了如此容顏絕世、性格溫婉的好娘子。
「師弟,你怎麼儘是哭,也不說話,難道是怕仇人武功太高,師姊對付不來?沒關係,師姊不行,我可以請爹爹出手,放眼天下,能當得爹爹敵手的人還沒出生呢!」丁叮是氣得理智盡消了,否則她定下心仔細一想,這深山密林中平日連樵夫都難得見上一個,又有誰會那麼無聊,特地上山來就為了揍曲笛這麼一個小孩子?
「師姊,我沒事,我只是感動,妳對我真好。」他發誓一定要討她做老婆;乘機又在她懷裡蹭上幾下,啊!這師姊老婆的身子真香,比蘇州第一樓的叫化雞還香……呸呸呸,怎麼把老婆比作菜了呢?他真是的……
「你是我唯一的師弟,我不對你好要對誰好?現在你把仇人告訴我,我們先想個法子幫你報仇。」哼,她丁叮的師弟可是不容人欺負的。
「師姊啊,那個……」饒是曲笛臉皮厚如城牆,要他自承天資太差,三頁天星步練了大半個月也練不好,反而摔得全身傷;這樣丟臉的事他是萬萬說不出口的。
「怎麼了?莫非你有難言之隱?嗯,爹爹告訴我,不要隨便探人隱私,既然你不想說,師姊也不逼你,反正你只須記住一件事,誰敢讓你受委屈,儘管來找師姊,師姊一定為你作主。」她是第一次做人姊姊,儘管曲笛年齡比她大了四歲,但看曲笛那瘦瘦小小的身體,也夠她同情心氾濫,一味地護短到底了。
「師姊恩情山高海深,曲笛定謹記終生,永不相忘。」說著,他就跪下去,抱住丁叮的大腿。嗯,真香,這有便宜不佔枉為人啊!
丁叮打出生還沒在花花世界裡混過,不知男女之防,也不知世上有如此無恥之徒,嘴裡說得天花亂墜,其實旨在吃遍她的香豆腐。
「師弟,師姊照顧你是應該的啊!哪裡談得上什麼山高海深?來來來……」她把腰一彎,蹲在曲笛面前。「你既不要師姊幫你復仇,那師姊就背你回去療傷。」
這若換成一般男子,基於面子第一,哪裡肯讓個女人背?
但曲笛不是君子啊!他是混混、無賴,又早認定了丁叮是他未來的老婆,那麼有豆腐吃的時候為何不吃?
他手腳俐落地爬上丁叮的背,腦袋埋在她如雲發瀑裡。香,真是香,他如飲老酒,整個人都快醉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