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職做布偶?」趙英睿愕然。「賣給誰啊?」
「呵,你別小看我,買的人可多了,光網絡訂單我就接不完。」
「真的假的?」趙英睿難以置信。就光靠賣這些娃娃布偶的可以維生?「錢會不會不夠用?」他擔憂地問,一副準備要掏支票出來簽給她的口氣。
蕭容柚白他一眼。「拜託,是多得我根本賺不來好嗎?」
「別騙我。」
「誰騙你了?我是真的過得很充裕。」
「那就好。」看得出來趙英睿鬆了一口氣。
蕭容柚望他,眼眸掠過感激。「不必替我擔心,英睿,我過得很好,有得吃有得住,還可以做自己真正想做的工作,這世上很少人能像我這麼幸福好嗎?」
「說的也是。」趙英睿頷首,微微笑。
他喝著酒,想起哥哥剛去世時,她宛如遊魂般的死氣沉沉,再對比現在的活潑,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振作起來了,也過得很好。
「倒是你,跟你老婆現在怎樣了?」蕭容柚反問他。
他臉色一變。「能怎樣?還不就那樣。」
蕭容柚深深望他,沒說什麼,他卻從她眼底看出了濃濃關懷。
他別過臉,不想接受她近似同情的注視。「我跟蘊芝結婚,本來就是一個大錯誤。」
「可是當初,你一心想娶她,不是嗎?」
「不錯,當初我是想娶她,但她並不是那麼情願嫁給我。」趙英睿陰鬱地撇撇嘴。「妳應該知道,從小我爸媽就一直把她當自己的兒媳婦,只不過他們原先撮台的對象是傑,不是我,我只是第二選擇而已。」
雖然是第二選擇,但他本來以為自己能改變些什麼的,本來他還對這樁商業聯姻抱著一絲期待,可是──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她那種溫柔近乎冷血。」趙英睿喃喃低語,想起他喝醉了酒狂吐的那一夜。
「藍血。」蕭容柚突如其來地說道。
「什麼?」他愣了愣。
「英傑曾經跟我說過,他說他懷疑自己身上流的是藍血。」她幽幽解釋,目光瞥向矮櫃上死去的丈夫溫文俊雅的相片,眼底流過溫柔。
「藍血?Blue blood?」
「嗯,在英文裡,這個字是『貴族』的意思。」蕭容柚將眸光從相片中拉回,轉向趙英睿。「他說自己從小到大就被培養成貴族,從小就不許流露出情感,他不能激動,不能發飆,無論什麼時候都必須是從容優雅的,他說自己體內流的是藍血,冷冷的、冰涼的血。」
趙英睿發怔,從不曉得兄長曾經這樣形容過自己。
「他說過,蘊芝跟他是同一類人,所以他們兩個在一起很自在,他也一直認定她就是自己未來的新娘。」
「直到他愛上妳。」趙英睿沙啞地接口。
「對,直到我們相愛。」蕭容柚淺淺地笑,帶著幸福卻又些微哀傷的微笑。
就算兩人的相愛,對她而言,只是一連串痛苦的開端,但她從不後悔。
趙英睿覺得自己從她的表情,看出了這樣深厚的情感,他不禁動容。「英傑愛上妳,是他這輩子最大的福氣。」
「也是我的福氣。」她幽幽地說,頓了頓,忽然抬起眸,眼神明亮地看著他。「你也是,英睿,難道你不覺得娶到蘊芝是你的福氣嗎?她是個很棒的女人。」
他怔了怔,眼底掠過一絲陰暗的痛楚。「她或許很棒,但我們不適合。」
「她也許只是感情比較內斂而已,她不像是那種冷血的女人,她可能……就像英傑說的,只是因為她體內流著藍血。」
「……」
「要不要再試試看?我相信你可以改變她。」
氣氛僵凝,蕭容柚期待著趙英睿的反應,他卻只是沉默,陰沉著臉,盯著喝乾的啤酒罐,不知想些什麼。
片刻,他忽地捏扁啤酒罐,往垃圾桶拋去,空罐在空中劃出帥氣的弧度。
一陣清風吹來,搖動窗邊風鈴叮噹作響。
第四章
七點整,機械鐘敲響報時鈴聲,叮叮噹噹的很像在風中搖蕩的風鈴。
像那個黃昏他在小柚子家聽到的風鈴聲。
趙英睿心一動,忽然沒了工作的勁,丟開正在批閱的文件,往後深深靠上椅背,伸手揉著疲倦的雙眼,一面聽著清脆鐘聲。
思緒,不由自主回到那一天,好友苦口婆心的鼓勵。
要不要再試試看?我相信你可以改變她。
趙英睿緊閉著眼,嘴唇抿著。
這兩個禮拜,只要他一閒下來,蕭容柚那句話總會在他耳邊迴盪,就像辦公室裡這座准點報時的機械鐘。
要不要再試試看?
他忍不住要反問自己。
或許就像小柚子說的,蘊芝不是對他無情,只是情感太內斂,不懂得如何表達。
也許只要他再多努力一些、再熱烈一些,她會被他感動。
也許,她終有一天會回報他……
別傻了!趙英睿,她要是能讓你給感動早就感動了,又怎會弄到今天這步田地?
他咆哮一聲,猛然站起身,懊惱地在室內踱步。
這麼多年來,難道他領教得還不夠嗎?蘊芝根本一點也不喜歡他,她不可能愛上他!
上中學的時候,他經常在校園裡看見她,可每次都是在距離還很遠的時候,她便迫不及待地繞路走開。
有時她會來家裡拜訪,或者他厚著臉皮跟著傑一起到她家,她卻總是拿他當透明人,只跟傑說話。
上大學的時候,有一回,他用盡心機好不容易騙她到他房裡看他的鐘錶收藏,她那小女孩似的燦爛又興奮的笑容一下子暈眩了他。那笑容,他只在她從他手上擊出安打時曾經看過。
為了再看一次那樣的笑容,他愈加發了瘋地收集各式各樣有趣的鐘錶玩意兒,但她再也沒對他那樣笑。
他覺得自己像傻子,千方百計想接近她、討好她,她卻無動於衷,她眼中看到的,只有他那個雙胞胎哥哥。
大學畢業那年,傑突如其來地墜入了情網,和小柚子談戀愛,第一次反抗父母,拒絕家裡為他安排的親事,甚至不惜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