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驚站起身。「你是誰?」
這間琴室位於歐家大宅二樓,如果不是熟人不能隨便上來的,但這男孩明顯是個陌生人。
他沒回答她的問題,走向她。
他走路的儀態很不端莊,單手插在褲袋裡的姿勢很不文雅,他身上的穿著也跟她熟悉的那些豪門公子很不一樣,他們通常西裝革履,絕不會穿一件連帽薄棒球夾克,配一條破了好幾個洞的牛仔褲。
「就是妳吧?」他站在她面前,上下打量她,晶亮的目光若有所思,帶著一絲批判。
饒是蘊芝一向習於成為眾人的焦點,也被他這放肆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
「你是誰?」她警戒地看著他,盡量保持禮貌。「請問有何指教?」
「妳就是歐蘊芝?」他不答反問。
「是。」
「聽說妳以後會成為傑的新娘?」
傑的新娘?蘊芝眨眨眼。「你是說趙英傑?」
「嗯哼。」
「你認識他?」
他不答,看著她的目光很奇異,彷彿她問了個傻問題。
「喂喂,妳該不會沒見過他吧?」他粗魯地問。
「我──」蘊芝臉發熱。她是沒見過,只從父母口中聽過這號人物,卻從沒見過他,連照片也沒看過。
「真服了你們了!」少年猛揮手,大翻白眼。「連面都沒見過,就可以談以後要結婚!」
「我們沒說一定要結婚。」這少年誇張的反應讓蘊芝好尷尬。「只是我媽說趙……」她思索著該怎麼稱呼。「趙學長跟我念同一間學校,以後我們可以多來往,多瞭解對方。」
「那不就等於是相親嗎?妳才幾歲?十二、十三?這麼年輕就被家裡介紹對象,不覺得彆扭嗎?」
那又怎樣?關他什麼事?
蘊芝有股衝動想反駁他,但多年接受的淑女教育讓她保持靜默,不與這陌生男孩起爭執。
「妳怎麼不說話?」她不吭聲,少年可一點都不感激她的知所進退,大大皺眉。
「……」
「喂,妳不會是啞了吧?」棒球在她面前拋上拋下。
「……」
「真是個悶葫蘆!」他拿棒球輕敲她的頭。
她駭了一跳,驚呼一聲,直覺低頭躲開。
這聲驚呼,惹來了另一個少年。「睿!」他責備地喊一聲,走進房內,搶過球。「別這樣欺負人。」
睿?這是那個男孩的名字嗎?
蘊芝好奇地揚起眸,這一看,可把她整個人凍在原地。
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孩!
是雙胞胎?她震驚無語。
「不好意思。」見她臉色變得蒼白,後來的那個少年頗有歉意地開口。「我是趙英傑,這是我弟弟趙英睿。」
趙英傑?趙英睿?
她呆呆瞪著他們。
「我爸媽帶我們來拜訪妳父母,他們在樓下聊天,本來是想讓府上傭人請妳下去的,睿卻偷偷闖上來──」
「什麼偷偷?」趙英睿不滿地插嘴,打斷哥哥的解釋。「我可是光明正大跟他們家傭人說了,由我親自來請他們家大小姐。」
「還說請?你根本是上來嚇人的。」趙英傑不贊成地皺眉。
「我只是來瞧瞧,你未來的新娘是何方神聖。」趙英睿冷哼。「你慘了,傑,娶到這麼個悶葫蘆,你以後會悶死。」
「別說了!」趙英傑橫弟弟一眼,要他別當著人家面前亂說話。
趙英睿只是滿不在乎地聳聳肩。
兩兄弟對話的時候,蘊芝只是默默在一旁站著,明眸悄悄打量。
這兩張臉,五官生得一樣,都十分端正俊秀,只是趙英傑身上比弟弟多了幾分斯文氣質,打扮也中規中矩,穿一件白襯衫,打黑色細領帶,氣宇軒昂。
而趙英睿,雖然長相與哥哥相仿,但眼神卻很叛逆,總是斜斜撇著的唇看來有些憤世嫉俗,頭髮也不像哥哥梳得整整齊齊,過長的發綹凌亂地垂在額前。
雖然是雙胞胎,外表卻讓人很輕易能辨別出誰是誰。
「抱歉,剛剛讓妳受驚了。」趙英傑連說話口氣都比弟弟有禮貌。「妳是歐蘊芝吧?妳好。」他紳士地打招呼。
「你好。」蘊芝也禮貌地響應。
趙英傑對弟弟使個眼色,要他也問好。
「嗨。」趙英睿卻是很不屑似的,隨隨便便擺個手就算數。
「你好。」她同樣禮貌地響應,胸口卻不自覺地有些氣悶。
這便是她初次和兩兄弟的見面。
*** *** ***
之後,彼此見面次數愈來愈頻繁,兩家人原本就熟,父母是商場上常來往的朋友,加上三人又都就讀同一所貴族中學,要不碰頭也難。
蘊芝很喜歡趙英傑,跟他相處時她覺得很自在,他們倆是同一類人,都愛靜,待人處事溫和有禮,她彈琴的時候,趙英傑會坐在一邊,一面聆聽,一面靜靜讀書,她覺得這樣的氣氛很輕鬆宜人。
但對趙英睿,蘊芝就完全是別樣感受了。他太放肆,太富侵略性,有他存在的空間彷彿會在一瞬間壓縮好幾倍,教她透不過氣。
她很難懂他,他說的話、做的事,觀念想法總令她大為驚駭,她覺得奇怪,明明是同一個家庭長大的兄弟,還是雙胞胎,怎麼會如此天差地遠?
她尤其怕跟趙英睿獨處,有別人在場還好,如果只有他們兩個人,他總會故意說些挑釁的話,也不知是逗她還是欺負她,總是整得她坐立不安。
她幾乎想躲他,每次在學校遠遠地看見他,都會不由自主地繞道。
但要是看見趙英傑,她胸口便會難以言喻地一陣暖。她在學校少有能說知心話的朋友,他算是特別的一個,很多事她都樂於和他分享,也喜歡聽他說些他讀書的感悟。
他們很談得來,兩家父母也看在眼裡,對兩人未來的聯姻更加看好,不論什麼場合,總熱心地將兩人湊成一雙。
這天,歐家人來趙家作客,吃過午飯後,蘊芝和趙英傑照例被拱上來表演娛樂助興,蘊芝彈鋼琴,趙英傑拉小提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