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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頁

 

  柏多明我拿著水瓶,站起身。「凱——」大掌捏住學弟的肩。

  「嗯?」達凱感覺有點痛,乖乖回過身,看著學長。

  「你第一次出隊吧?」柏多明我說。

  達凱點點頭,心裡犯嘀咕。幹麼故意問……

  「多做事,少說話,懂嗎——」柏多明我沉沉說著,邁步走出樹蔭下。

  斜陽拖長他拎著空水瓶的影子。

  達凱盯著他不離手的空水瓶。一個空水瓶,丟了就好,要持到哪去?他皺皺眉,搞不懂一向言行謎樣的學長。好吧,多做事、多做事!他聳聳肩,不亂想了,鏡頭轉向柏多明我的背影,「啪嚓」按下快門。

  照片洗出來後,他收進出隊日誌裡,與美女背影照放在一起,題字寫著「科茨港救援:好心女人疑似拯救差點渴死在樹下的柏學長——」

  科茨港的重逢,是柏多明我出隊第五年的事,也是他兩年來不再遵從組織命令,自主行事,我行我素的起端。

  達凱出隊初體驗,就是科茨港那趟。達凱負責的出隊日誌,編製得非常鉅細靡遺,圖文對照,簡直像偵探紀錄。

  兩年來的紀錄,終讓松流遠從中理出端倪來。

  科茨的重逢是偶然的,之後的重逢卻是刻意的。柏多明我開始追著皇泰清的隊伍跑,他們到哪,他隨後就到。更正確的說法——

  她到哪,他隨後就到。

  松流遠迭好柏多明我這支隊伍過去兩年的出隊日誌,捏揉鼻骨。

  日誌中,達凱拍的照片,有不少是組織成員與其它慈善隊——大多是皇泰清的隊——合作挖灌溉溝渠、耕作田地、築路建屋的紀錄照,其中還有比較輕鬆休閒的生活照,這些照片中偶有那抹身影,雖然不是正面、雖然不那麼清楚,還是看得出她是七年前那個交換學生。

  七年前,柏多明我的關鍵時刻——那時,他即將結束學員生活,以組織正式成員的身份出隊,卻在臨行前打傷一般生與謝野學,沒多久,也把自己搞得一身傷。這事件鬧得離譜,使每位組織師長都有著深刻的印象。

  松流遠是柏多明我最親的長輩,自然更加記得這名使「兒子」行為脫序的女子——白靄然。

  「流遠老師,要準備著陸了。」門外傳來提醒。

  松流遠站起身,繞過書桌,離開艙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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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年的巧合、兩年的偶然,當白靄然在髒亂的異國街頭,遇見那名戴白色貝雷帽,身穿綠衣衫、黑色行軍褲的男人時,她完全沒有驚訝。

  他們的團隊於他們駐紮的小鎮貧民區搭了醫療棚,所有成員正在幫當地居民做義診。

  這個擁有古老文明、浪漫傳奇的國家不算貧窮,只是貧富差距極大,官僚腐化、貪污嚴重,外人難以理解的文化制度造就階級之分。這兒有很多不受當局照顧、管理的邊緣地帶、邊緣人,髒亂、腐朽、污穢,到處有人隨地大小解,街邊堆滿垃圾、糞紙,蚊蠅滿天飛,臭氣熏人,儼然像是奈波爾筆下的幽黯國度。

  狹窄的巷弄、殘破的泥屋、發臭的陰溝、污水匯流的大河,什麼都灰黑骯髒得令人沮喪。最鮮艷的色澤來自當地婦女穿的花花綠綠傳統服裝,卻是低賤階級的象徵。貧民區以龐然磅礡的寺廟為中心,綠蔭掩映的舊城街放射而出,街牆浮雕美輪美奐,算是比較賞心悅目的景致。

  柏多明我看到那人兒沿街走來。她也看見他了,他知道她看到他了。待她停下腳步,他走出遮陽棚,與她在街道中央碰頭。她不想讓人看到他們在一起,總是有意閃躲,不要緊的,只要不是躲他,就沒關係。他牽著她的手,轉進一條封閉小巷。

  巷裡陰暗沁涼,不見天日。他們眼中只有彼此。地下的排水溝有著死屍般的惡臭,他只嗅到她身上的獨特馨香。「靄然——」他叫她的名字,沉啞的嗓音,滿是說不出的想念。

  她看著他目光灼熱的雙眼,低語:「工作呢……」他不是在忙嗎?老是這樣溜班似的消失,行嗎?他是領隊,怎能做壞榜樣……

  「這次,有個隨隊指導者,我可以輕鬆一點。」他撫她的瞼,輕輕吻她的唇。

  「你們來這兒有沒有事先施打該打的疫苗,」他在她唇裡說著。「要不要我今晚上皇的船艇,幫你打——」

  白靄然搖著頭,習慣了他大掌的撫摸。兩年了,他們總是這樣在異國陰暗的街道,分享心中那份深沈的思念。她以為她不會想念這個惡棍,可每每他們相遇,他吻住她的唇、碰觸她的身體,她便將對他的思念完全表現出來。

  「柏多明我!」她叫他的名字,卻不知道該對他說什麼,只是想呼喚他,想有個聲音回應她的呼喚。

  他吮著她甜美的紅唇,撩高她的裙擺,摸她白嫩的大腿。「今天晚上,一起用餐,好嗎?」他們總是相逢在不美好的國度,戰爭、疾病、災荒,沒有唯美氣氛、柔軟的床、旖旎的燈光、芬芳的花,他想好好抱她,想擁有她,想讓她成為自己的一部分……他可以野蠻一點,他該野蠻一點,畢竟他是從紅色城堡出來的、沒規沒矩的無疆界惡棍。

  「泰清晚上有事要宣佈——」

  「我會在寺廟外的象神浮雕牆等你,鐘聲開始敲打時,你一定要來。」他打斷她,唇移至她頸側,吻著說著。「你如果不來,我會帶著所有隊員上皇的船找你,聽聽皇要宣佈什麼。」

  他居然威脅她!白靄然輕喘,推開他,撫平裙擺,往巷外走。

  柏多明我自送著她離開,唇邊漾著得意的笑容。

  晚間,她去赴約了,還沒聽到寺廟例行的晚鐘敲打,她就去了。不是因為他的威脅,但理不清是什麼,直到她看見那抹站在象神浮雕牆前的身影,她才知道,自己只是想見他,想看他癡情等候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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