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上像是慢動作似的,站在徐姿瑩對面的眾人只能站在原地,瞪大雙眼等待奇跡,等待著狂風可以將那塊直直墜落的招牌吹到另一頭去,然而那塊招牌卻沒有改變方向的跡象,硬是要跌落到徐姿瑩的頭頂上。
剎那之間,在眾人急得倒抽一口氣時,卻見到一抹矯健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向徐姿瑩的身旁,緊抱住她僵直的身子,雙雙跌落一旁,而招牌則轟然地摔落在徐姿瑩剛才站立的地方。
大概過了兩秒鐘,所有的工作人員才像是回神般地衝向兩人身旁。
「沒事吧?」組長急急問著,立刻向電視台聯絡。
「有沒有搞錯,颱風天還在做SNG連線!」裴令慊自水坑中抬起沾滿泥污的俊臉,怒不可遏地吼著,感覺心像是要破裂般地悚懼。
天!若不是他及時趕到的話,那塊招牌可是會不長眼地落到她的頭上,天曉得那會不會將他們兩個人從此分隔在兩個世界?但是他終究沒讓可怕的惡夢成真。
「這是……」組長想要解釋,卻又畏懼於他那邪鷙的眼眸。
裴令慊壓根兒不理睬他,隨即將徐姿瑩摟在懷裡檢視,卻發覺她早已昏厥,而當他抬手撫向她濕淋淋的額際時,更發覺她正在發著高燒。
「她在發燒,難道你們沒有注意到?」他簡直不敢相信他們居然沒有人發覺她的神色早已不對。管不了他們會有什麼反應,裴令慊打橫將她抱起,在眾人驚訝的眼光中,將她置入他的車內,隨即揚長而去,閃入滂沱的雨勢中。
? ? ?
裴令慊手腳俐落地將一身濕透的徐姿瑩放置在客廳的地毯上,隨即將她濕透的衣服一件件地脫掉。
「好冷……」徐姿瑩偎在他的懷裡,全身不斷地打顫。向來喜怒分明的臉上,是一片教人心疼的慘灰。
「待會兒就不冷了。」裴令慊瞧她喊冷,便略微粗暴地褪去她身上的衣物,卻不小心扯斷了她手腕上的手鏈。他隨即將手鏈拾起,再將她抱起走入臥房裡,用大浴巾擦拭她濕冷的身子後,再用數條被巾將她團團包住。
見她不再喊冷,他隨即將手中的手鏈置於床頭櫃上,再將他放在口袋裡的成藥拆開,跑到飯廳裡倒了一杯熱茶,再迅速地回到房內。
「姿瑩,吃藥了。」他低聲喊著,單手拱起她的肩。
徐姿瑩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卻不願張開嘴。
裴令慊見狀,只好將藥放入口中,再含了一口熱茶,一併注入她的口中,半強迫她吞下膠囊。
如果不是颱風夜裡,所有的醫院、診所全都歇業,他也不願意送她回自個兒的家中。她的情況不是很好,並不是用單純的取暖便可以改善的。
「嗚……」徐姿瑩痛苦地吞下藥,艱澀地睜開雙眼,有點不懂他怎麼會在她的身邊。「裴令慊?你怎麼會在這裡?而這裡……」
奇怪,她怎麼又回到他家了?
「你生病了,好好休息吧!」原本是一肚子不知該往哪裡發洩的怒火,卻在見到她之後,化為一池繾綣的柔水。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他不容置喙地吼著,隨即將她推回柔軟的床上。「你一點也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嗎?只差那麼一丁點,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你知道嗎?」
倘若不是因為他全身濕透了,他一定會狠狠地抱緊她,真真切切地感覺到她在他的身邊。
「你的頭髮在滴水……」
她自被單中探出手,尚未觸及他濕淋淋的頭髮,卻已被他搶先一步地推回被窩裡。
「睡覺吧!等明天醒了,你就會舒服一點。」裴令慊柔聲地說著。
然而她的手仍是不安分地握緊著他的大手。
「把手放進去,我的手太冷了。」
「沒關係,我想要握著你。」她閉上眼,有點迷糊地說著;儘管頭很暈、胸口很不舒服,全身沒一個地方對勁,然而握著他的手,她彷彿有一種錯覺,好似身上點點滴滴的痛苦正逐漸退去,打在附近震耳欲聾、震懾她心魂的雷聲再也進不了她的心窩裡。
她很怕雷聲,但是她卻從來沒提過,因為她知道沒有人願意保護她;她不會撒嬌,所以她總是假裝堅強,因為她知道沒有人願意讓她依靠;她也從不對人訴苦,因為她知道,除了自己,再也沒有人幫得了她……
慘澹的童年,迫使她快速成長;悲慘的人生,使她學會堅強。但是她很清楚,她是多麼希望有一個可以讓她學著依賴、學著撒嬌、學著訴苦的臂膀。而他在此時出現了,那感覺就像是她小時候不斷向上帝禱告,祈求她所給予的一個天使。然而就在她不斷地長大,歷盡了數不盡的挫折之後,卻又奇跡地讓她擁有一個天使。
呵!終於有人願意陪在她的身旁了嗎?
孤兒院的修女說得對,總有一天,她一定會遇上一個需要她的人。儘管這樣的需要只是建立在彼此的利益互惠上,她仍是衷心地感謝他,讓她在不願一個人獨處的時候,陪在她的身旁,讓她知道她不是孤單一個人。
裴令慊斂眼望著她,看著她濃密的眼睫不斷地抖落淚水,不禁心疼地為她拭去。是想起了在孤兒院的歲月嗎?
他知道的,孤兒院裡不可能有她希冀的親情,有的僅只是義務式的關愛,倘若幸運一點,還可以分享更多的溫暖。然而卻不是每個孤兒都可以這麼幸運,而她算是較不幸運的那一種,這一點從她不斷在各個孤兒院中輾轉流離便可以猜測得到。
他站在床邊,望著呼吸逐漸平緩的徐姿瑩,心總算也跟著平穩。
裴令慊鬆了一口氣,想要縮回自己的手,卻發覺即使在睡夢中,她仍是緊握著他的手,把他當成是在汪洋大海中的浮木,緊捉住不放,連帶地也揪疼了他的心。
是愛吧!這樣為她憂懼、為她心憐的情緒,倘若不是愛的話,又該如何解釋這滿滿充塞在他體內的情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