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什麼鬼?
他揉揉太陽穴。
「對不起,我知道你替我覺得生氣,也在為我出氣。」小辛小小聲地說,目光溫柔的注視著他,「從來沒有人這樣維護過我,我真的覺得很高興、很窩心……謝謝你。」
他心頭微微一蕩,胸口像有某個東西漸漸融化,他完全沒有發覺自己也對她微笑,眼神裡的尖銳嚴肅不復見。
「傻瓜,你太容易被欺負了。」他再啜飲了一口水。
體內的煩躁不安奇異的消失了,他凝視著她小巧的圓臉,忽然覺得她順眼了很多,甚至可以稱得上可愛。
也許不止一點點,當她嫣然笑起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心跳瞬間多跳了好幾拍。
「抱歉,打擾兩位,這是兩位的前菜,局烤法式田螺。」餐廳經理不敢自己前來,特地派出餐廳裡的王牌美女服務生,但見她笑意盈盈,神情親切,每一個動作都是那樣的有禮。「請趁熱食用,本餐廳還提供了法國麵包師父手工揉制的喬麥麵包,兩位可以再試試……」
「謝謝。」至默連眉也未抬。
「謝謝你。」小辛則是滿面真摯笑意。
「如果還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美女服務生不死心,繼續笑得好春風。
小辛在看到他濃眉微微一撩,明顯是即將發火的當兒,連忙道:「謝謝,不用了。」
美女服務生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離去,還不忘瞪了她一眼。
至默揚揚眉,「你現在知道了,並不是每個人都會對別人的好意心存感激,多得是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
她知道他看出了自己剛剛拍著答話的用意,不禁臉紅一笑。
「我只是做我認為應該做的,別人不感激也沒關係。」她低下頭,又開始猶豫了起來,那麼多叉子……
「由外向內使用。」他輕描淡寫的提醒。
「呃,謝謝你。」她大大鬆了口氣,「我剛剛還在想,到底要選哪一支叉子比較不會漏氣耶。」
他聳了聳肩,緩緩吃了起來。
小辛邊吃美味的餐點,不忘邊學習他的動作,可是無論再怎麼倣傚,都沒辦法像他那樣優雅到渾然天成。
也許這就是氣質的關係吧。
雖然她吃了畢生嘗過最好吃、最可口也最滿足的海鮮盛宴,但是直到吃完最後一口甜點,喝光最後一滴熱牛奶,看著他起身結帳的時候,她心裡還是一陣茫然,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請她吃飯?
小辛癡癡望著他高大的背影,唯一確定的是,自己雙頰的發燙和一顆怦然亂跳的心所為何來。
*** *** ***
為什麼會常常遇見他呢?
坐在四方木板餐桌邊,在一盞小小的燈光下,小辛在吃泡麵的當兒忽然想起。
「難道真的是跟他特別有緣嗎?」她夾起一筷子麵條,小臉不知是被泡麵熱氣熏得紅通通的,還是因為想起至默?
「呵呵呵。」她忍不住傻笑起來。
「小辛,你可以……嗯,方便借我一萬塊嗎?」臉上淚痕未乾,雲巧怯怯地走近她,白晰的肌膚更形蒼白。
「巧姊,你還沒睡?」她一怔,「一萬?好呀,可是你借一萬塊要做什麼?」
「那是……」雲巧不安的低下頭。「可不可以不要問我?總之我會還給你的,等我找到工作後一定還,我絕不賴帳。」
「巧姊,我當然不怕你賴帳,我只是怕你又拿錢給那個男人花了。」這樣的情形不是沒有過,小辛已經學乖了,這叫防範於未然。
雲巧臉上閃過一抹絕不可能錯認的心虛。
「巧姊啊,你不要再當冤大頭了好不好?給再多的錢,也喚不回已經變了的心,你知道你這樣只會讓他越來越墮落,越來越需索無度嗎?」她痛心地道。
「我我……」雲巧尷尬到最後變成惱羞成怒,「你不借就算了,何必這樣消遣我?」
「我不是消遣你,我只是不希望你再受到傷害。」
「錢要借不借隨便你,但是你不能羞辱我的人格。」
小辛無奈的望著雲巧受傷的神色,最後還是歎了口氣,面前的泡麵再香也食之無味了,她的胃口盡失,靜靜放下筷子站了起來。
「好,我拿一萬塊給你。」
「小辛,謝謝你。」雲巧的臉色又恢復如常,感激地道。
小辛心底滋味酸澀難辨,她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怎麼想了。
魚丸哥的話再度在她腦海裡響了起來。
難道她這樣做真的錯了嗎?她只是在害巧姊變成一個自私自利的人嗎?
可是在這一瞬間,過去的思義與回憶再度湧現。
孤兒院的孩子是應該挺自己人的,不是嗎?
*** *** ***
心情鬱悶到不行,為了發洩胸口聚積的不舒服,小辛在難得的休假日早上,騎著腳踏車由松山一路往台北車站的方向沖,在騎經信義計畫區的時候,雙腿已經又酸又痛,整個人也出了一身大汗。
春天的早晨多麼舒適呀,可是對於滿身大汗的人來說,風一吹就變得春寒刺骨了。
小辛打了個寒顫,連忙停下腳踏車,趕緊擦汗再說。
「我沒醉我沒醉沒醉,請你不通同情我,酒若人喉,痛入心肝!」
咦?哪裡傳來的歌聲?
她的注意力被老人家的歌聲吸引了過去,將腳踏車停好鎖上,不由自主地走向歌聲來源方向。
原來在不遠處的公園裡,一群老先生與老太太有的做早操,有的在舞劍,還有的在唱卡拉OK。
是卡拉OK耶!
她心一熱,情不自禁地衝過去,興致勃勃的對站在伴唱機旁的老先生毛遂自薦——
「阿公,我也可以點唱嗎?」
在距離不遠的某一棟別墅門口,穿著黑色V領線衫和黑色長褲的至默緩緩走出來,帶著收藏在家中保險箱裡其中一把未開鋒的名劍「紫電」,走向熟悉的公園。
假日時,偶爾他會到公園教老先生們練劍,在練劍過程中並行練氣,雖然這不太像他平常會做的事,也不是他的風格,但半年前他在那兒練劍時,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先生熱切的跑過來問他能不能學劍,打從那時起,他就不知不覺變成了一大群老先生授劍的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