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胖,別吵……」她說著夢話,帶著污泥的臉蛋上露出一抹憨笑。
「胖胖?該死的!妳把我當成那只枉死的肥貓?」因為被緊緊抓著,不得不勉強趴在她身上的宋沉夏,還沒拉開她交纏的雙手,便聽到她夢囈內容,火大得再度發出失控吼聲。
他知道那只肥貓胖胖。
聽說她十一、二歲時,聶家那臭小子撿了只野貓給她,結果也不知他們兩個塞了什麼東西給那隻貓吃,沒多久那隻貓就像吹牛皮似的,變成只看不到脖子的大肥貓。
後來,肥貓因為吃太多連路都走不動,有天在大街上曬太陽時,不小心讓路過的馬車壓成肉泥餅。
那時他剛好跟大哥走貨經過,第一次來到梅龍城,就看見她和姓聶的小子蹲在大街上,面前擺著一碗上面插了兩根筷子的白飯,哭哭啼啼的給死貓送終。
這可惡女人,什麼夢不好作,竟然把他當肥貓喊了!
「梅鳳兒——」慍怒的扳過她的小臉,他低低一吼,難得少見的失控暴躁,全因為接二連三的驚人事實,而變得更加無法收拾。
不要他負責,卻又一再做出讓他驚異、不得不負責的事……
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隔著單薄布料,壓在她嬌軟的身子上,每一寸、每一處都緊密貼合到毫無空隙,他瞬間倒抽口氣,真想就此掐死她。
「唔……」梅鳳兒茫然的睜開眼睛,腦子有些不清楚的揚起唇角,對他露出甜笑。
「你醒了……頭也不燙……」沒看到他氣得發青的臉色,她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的伸手摸向他的額頭。
「太好了,你沒事就好。」忙了數個時辰,先是給他抹身降溫,又送上自己當他的墊底被褥,她累得快說不出話。
勉強擠出話後,她頭一歪,瞬間又睡沉過去。
「妳……」本想對她嘶吼斥責的宋沉夏,聽見她的話,喉頭忽然梗住發不出半點聲音。
他心一緊,伸手撫過她髒污的小臉蛋,輕輕替她拭去臉上污泥。
身上這堆枯葉雜草,是她搞的吧?
雖然把他弄得活像長滿雜草的突起墳堆,但這一刻他心裡卻有股暖流流過。
腦海依稀還記得她吃力扶著他走路,邊走邊賣力跟他說話的模樣。
昨夜在洶湧水流裡讓碎石樹枝刮出傷口時,起先他還有些知覺,知道自己受了傷,後來水流太過湍急,情勢危急的讓他再也顧不得背上傷口,但即使他在昏迷中也能感到背後有股灼熱疼痛,現在竟然奇異的消失了。
他反手摸向後背,將不知沾到什麼東西的手指移到眼前。
是爛糊糊快要幹掉的草藥……
一定是她弄的!
宋沉夏抬眼看看陰暗的山洞,以及被扔在一旁的破爛衣裳,他眸光一凜的低頭俯視著她,心裡再次滑過一絲難以形容的撼動。
這輩子,他從沒嘗過心動的滋味,更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為了女人心悸蕩漾。
但卻有個女人,是這麼多年來,偶爾會讓他想起的。
有時走貨經過豆腐攤,看見賣豆腐的溫和姑娘,他就會想起梅龍城有一個姑娘,常常生意做到一半,便發脾氣朝客人扔東西。
投宿客棧,他也會有意無意先將眼神往客棧櫃檯投去,以為裡頭站著一個撒起野連客棧門板都可以插菜刀的姑娘。
他到底在想什麼?明明馬幫分舵遍佈南北四方,找任何一個地方當長駐總舵都行,可他偏挑了個離人間堡十萬八千里遠的梅龍城?
大哥回人間堡坐鎮,換他打理馬幫事務時,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牽馬帶著包袱,南下住到梅龍城。
他來這兒幹嘛?
為何待在這兒這麼久,久到連自己的家都快忘了怎麼回?
好多事情的原因過去從沒想過,現在可能也很難弄清楚。
他唯一曉得的是——她絕不是一個溫順姑娘!
許多年過去了,她從壞脾氣小女孩長成潑辣大姑娘,卻還是一點都不溫柔,滿口粗話、脾氣糟得連馬幫漢子都甘拜下風。
可是能怎麼辦?
他似乎喜歡上梅龍城了,更捨不下這個每次一見面就會朝他扔東西的姑娘。
是的……他喜歡她的吧!
如果不是心裡擱著這份依戀情愫,誰會那麼多年來有家不回的停在一個地方?
從來理不清的眷戀思緒,在這一刻她毫無防備的酣睡依靠下,忽然有種塵埃落定,撥雲見日的感覺。
拖了這麼多年,從沒愛過哪個女人,也遲遲未娶妻生子,他似乎一直都在等待,等著一個說不上來,卻又捨不下的模糊悸動——
一個可以打動他心的女人!
而梅鳳兒,真正撼動了他,讓他捨不得放開手了。
小心拉開她的雙臂,宋沉夏撐坐起身體,伸手拿過自己的破爛衣裳,草草穿上。
睡到一半頓失溫暖依靠的梅鳳兒,揉著眼坐了起來,望著他的背影發愣。
「你這麼快就好了,傷口不痛了?」她皺眉問道,腦子還有些糊塗,完全沒發現自己現在衣不蔽體的模樣。
「把衣服穿上。」他低沉應聲,彎身撿起她扔在地上的外袍裡衣,背對著她遞過去。
雖然不該看的全都看了,但至少在他解決她去青州的事和上梅家提親前,得保持點距離,不然他真擔心自己有天會把持不住。
在接二連三讓她這樣親吻、解衣相擁後,任憑意志力再堅強的男人,也會宣告敗守失控。
「什麼?」她訥問了聲,看見他再次把手伸來,這才順著他的手勢看見自己狼狽模樣。
她臉蛋緋紅的搶過衣裳,粗魯的攤開衣裳正要穿上,但想了想還是覺得把話說清楚比較好。
「那個……不管你看到什麼,都不是真的,我也會把今天的事都忘記。」她邊說邊將一條手臂伸進袖子裡,還來不及換過另一隻手,前方背對著她的大男人,就猛地轉身靠近她。
「你,你幹什麼?」被他怪異鐵青臉色嚇到的梅鳳兒,連忙抓住來不及穿好的衣裳,遮掩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