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她從沒看過一個剛強健壯的男人會突然痛苦到連站立都有困難,像他那樣痛到冷汗狂飆,模樣確實很嚇人。
有錢人壓力都這麼大嗎?朱玉蝶偏頭思索,咬著筆桿沉陷在自己的世界,想到那天他氣沖沖地到門口堵人,像個地痞流氓似的對她憤怒叫囂,卻又帶有黯然失落的悲淒眼神……
顯然這段不為人知的「秘密」真的傷了他,也可推論當初離他遠去的女人曾讓他付出多深厚的感情。
唉!想那麼多幹嘛?朱玉蝶拿著筆敲敲自己的頭,低聲罵道:他活該、罪有應得,這種人根本不值得同情,誰教他偏偏要惹火她?
朱玉蝶的心情亂糟糟,頹然丟下一堆稿件,她隨手抓起包包,打算先到外面去晃晃,思緒沉澱後才能做好事情。
「小蝶姐,你要上哪兒去?總編不是說今天要開會嗎?」小美追在她後頭,焦急嚷道:「總編輯說你一定要出席,因為大家要討論你的專欄……」
「怎麼?連他也對我有意見嗎?」朱玉蝶陡然提高嗓子。「就連他也看我不順眼?隨便他,要殺要剮我都沒意見,這樣可以了吧?」
「你……幹嘛火氣這麼大?」小美被嚇到了,縮在門邊不敢大聲,只有嘀咕說道:「總編也沒說什麼……只是例行編輯會議而已,小蝶姐會不會太敏感了?」
「你告訴他,我出去找點靈感。」宋玉蝶一臉悶悶不樂。「我最近煩死了,不找個地方透透氣不行。」
「可是……」小美面有難色。「總編說你一定要到,你不在,他一定會殺了我的。」
「喔?」她看著小美害怕的表情,冷冷道:「那就讓他殺吧!我走了。」
「不要啦小蝶姐,你會害死我的。」小美追在她後頭叫嚷,但朱玉蝶這回鐵了心腸,她不想再待在辦公室裡胡思亂想,如果再莫名其妙想著那個可惡的男人,她覺得自己一定會精神錯亂。
第七章
蘇竣訢常被員工形容成超級工作狂,要找他並不難,反正他不是在哪個銷售工地視察,就是在前往工地的路上。
然而,再怎麼瘋狂的工作狂也有彈性疲乏的時候。蘇竣訢剛巡完一處熱銷中的大型預售工地,晚餐時間才剛過,他開著車子穿梭在繁忙的台北市區,突然間不想前往下一個該去的工地。突來的念頭驅使他隨性轉了方向,來到一間知名的大型連鎖書店。
走進店裡,悠揚的爵士樂如山澗水泉流暢在空氣中,悶滯的情緒隨著樂音而舒緩開展,他隨意在書櫃間穿梭瀏覽。每當他心煩氣躁的時候就會來這裡晃一晃,聽聽音樂、看看書報雜誌,再買些跟建築、裝潢相關的叢書,很快就能達到充電的效果,重拾縝密敏捷的思考力。
蘇竣訢選了幾冊近期出版的國外建築年監,正準備往結帳櫃檯移動時,眼角餘光卻掃到一個頗為熟悉的身影,再定睛一看——是朱玉蝶!
她站在少女漫畫的專櫃前,烏黑長髮掩住她的半邊臉蛋,長卷睫毛輕輕顫動,搭配她高挺鼻樑形成美麗的側影。眾精會神看漫畫的她,嘴角還不時露出會心的微笑,絲毫沒察覺有個男人正津津有味地看著她。
蘇竣訢意外發現,朱玉蝶真的算得上是氣質優雅、面貌美麗的女子,當然這並不包括她瘋狂發飆時的模樣。他默默地端詳她好一會兒,明明年紀不小卻還捧著漫畫看得相當入迷,一副懷春少女的模樣,瞧她時而蹙眉、時而癟嘴,豐富又多變的表情令他訝異。
之前,他還以為她是個難搞的神經質女人,即使那天他突發胃疾,曾感受到她溫柔體貼的一面,然而,畢竟當時是生病的狀態,人虛弱的時候感覺是很不准的。
此刻,她流露出來的純真自然,令蘇竣訢難以相信,眼前柔和甜美的美女,跟之前猙獰恐怖的母夜叉竟是同一個人?!
「嗨!」蘇竣訢結帳之後便朝她的方向走去,心裡盤算著給她一個大驚嚇。
「是你?!我沒看錯人吧?」朱玉蝶確實被他嚇了一大跳,她睜著無辜水眸打量西裝筆挺的高大男人。
「沒想到你也會來這裡?像你這種做大事業的老闆,忙著搬鈔票都來不及,居然還會來書店?『書』店耶,你不怕愈逛愈輸嗎?」
「真是的,我才想稱讚你變得很有氣質,結果你一開口就破功了。」蘇竣訢努力保持紳士笑容,他當然聽得出朱玉蝶溫和的態度裡明顯帶著鄙夷。
然而,在充滿音樂與書香的文化聖殿裡,他可不想再被任何印刷品製成的「血滴子」攻擊,因此他語氣盡量緩和以免除「戰火」。
「奇怪了,你到底在笑什麼?心情有這麼好嗎?」朱玉蝶睨了他一眼,心中升起警戒——這傢伙該不會又要出什麼怪招吧?
「哈哈,我難得逛一次書店,有幸讓我遇到一位大作家,你說我該不該興奮高興?」
「少來了,誰會相信你的鬼話連篇。」朱玉蝶別開臉,繼續看她的漫畫,不打算理會他。
「沒事火氣別那麼大,這裡到處都是易燃物,萬一失火問題就大了。」
蘇竣訢轉頭看著落地窗外,接著說道:「真糟糕,外面竟然下雨了……而且看起來雨勢還不小。」
「下雨?」朱玉蝶愕然抬起頭,望向窗外嘟囔地道:「唉,剛剛還出太陽,怎麼這會兒突然下大雨?哼,都是你這災星害的。」
「你——」蘇竣訢很想反唇相譏,但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他想想還是算了,否則一旦開戰,恐怕書店會被夷為平地。
「好吧,既然外面下大雨,你應該不介意坐下來一起喝杯熱茶吧?」他先軟化態度、放低姿態,大丈夫嘛,能屈能伸他當然可以做到。
「你要請我喝東西?」朱玉蝶用質疑的眼光看著他,沉吟一會兒,點頭答應。「你要請客當然好,如果你不怕我再潑你飲料的話,我是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