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彭峻威沒有說謊,夏雷彷彿整個人都垮了似的出罪在門上。「雨兒……雨兒失蹤了,三天前從客棧消失了……」
一聽見雨兒失蹤了,彭峻威腦袋轟然一響,再也無法保持一貫的風度了。
「怎麼失蹤的?她還病著,你竟敢將她帶走,現在又把她弄丟了,你簡直是該死!」彭峻威衝著夏雷怒吼。
夏雷憤然挺直身子,大聲反擊道:「彭峻威,你還有臉來指責我!若非你傷她在先,我又怎會帶走她,讓她落入今日生死未卜的地步?
是的,她還病著,她還不到十四歲,可是我是她的親哥哥,我能讓她每日揪著心地跟你過日子嗎?你說得沒錯,我是該死,因為我沒用,竟不能保護自己的妹妹!可是你同樣該死,因為你該死地鎖住了她的心,又不珍惜她!」
憤怒湧上夏雷心頭,他不顧一切地揮拳向彭峻威打來。
彭峻威沒有躲避,硬生生挨了夏雷兩拳,因為他覺得自己活該挨打。
可是夏雷的拳頭並未因對方不還手而停止,他將長久以來的失望、沮喪和失去妹妹的悲憤全都發洩在彭峻威的身上。
夏雷的拳頭一拳比一拳有力,並瘋了似的罵著:「還手啊!你這風流浪蕩的花花公子,坑人害人的笑面虎!」
夏雷的辱罵終於摧毀了彭峻威忍讓與克制的底線,他反手擒住夏雷的拳頭,用力一拉一揉,夏雷當即身形不穩地往後退去,撞在門上,門板發出巨大的聲響。
「夏大哥……」聞聲而來的銀杏一把扶住他,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當是彭峻威出手打了夏雷,於是對她一向敬重的三爺大為失望。
而怒氣末消的彭峻威厲聲道:「夏雷,管好你的嘴巴!想動手的話,先練練再來,你不是我的對手!」
夏雷一聽,頓時青筋暴露,欲再次撲向他,卻被銀杏緊緊拽住。
彭峻威看著他,俊面緊繃。「你省省吧,真有本事的話,就去把雨兒找回來!」
「三爺!」銀杏大喊,想制止他,可看到夏雷一言不發地衝向黑夜,於是她也毫不猶豫地追了出去。
從這天起,夏雨、夏雷和銀杏先後走出了彭峻威的生活。
然而,他沒有因此而頹廢,依然一絲不苟地執行著王命。
一個月後,他圓滿地完成使命返京,再次受到皇上褒獎,成為京城裡最熱門的話題。
可令人驚訝的是,他謝絕了朝廷所有的賞賜,只求皇上恩准他到奉天去帶兵。
見他意志甚堅,極諳用人之道的康熙帝雖惜才至深,也明白留他不住了。於是加封他「昭勇將軍」稱號,下令兵部將彭峻威外放,任奉天駐防軍參將。
離開京城後,他又馬不停蹄地四處尋找雨兒,最後仍失望而歸。
回到闊別多年的家,見到思念甚深的爹娘,彭峻威卻全無喜悅之情。
「娘,是我沒照顧好她!是我把雨兒弄丟了!」
見到娘親,他終於放棄了長久以來的偽裝,像小男孩時受了委屈就找娘親訴苦似的,撲在娘的膝上,將心裡積聚的痛苦和悔恨傾洩而出。
盈盈夫人輕拍他寬厚的肩,沒有責怪,沒有訓誡,只是讓他盡情地宣洩感情。
夏雨失去蹤影后,夏雷為了尋妹四處流浪。
彭翊聽說了此事,讓彭峻虎出去尋找夏雷,最後終於將他找了回來,從此他跟在彭峻虎身邊學帶兵,並由低階軍官漸漸升任為彭峻虎的副將。
夏雷隨彭峻虎回奉天時,毫不留情地將浪跡天涯期間,始終陪伴在他身邊,對他早已情根深種的銀杏遣回了京城彭府。
而對於彭峻威,夏雷仍舊不肯原諒他。
看著兩個自幼的好夥伴形同陌路,大家都為他們難過,可這些難過,又怎能與他們各自心中對那失蹤人兒的牽掛相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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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長白山冰雪與鮮花爭妍,特別是天池,更是以變幻莫測而聞名天下。
此刻,迎風怒放的野花和悄然綻綠的苦原環繞的圓池邊,一位仙風道骨、面容清麗的道姑正翩若驚鴻、宛若游龍般地躍過崖石,朝著坐在木棚前,專心地對一具鋼人扎針的女子走去。
聽到腳步聲,女子抬頭,那雙動人心魄的丹鳳眼似秋水流波般閃出一道光。
「師傅,您回來了?」她起身迎向道姑。
道姑微微點頭,坐在女子剛才坐著的地方,看了看面前那具銅人,說:「為師聽說奉天將軍府在尋醫,彭老夫人病了。」
她的話說得平靜,可年輕女子卻渾身一顫,眼裡盈滿了淚霧。「師傅……」
「不,我不會去救她,那是你的事!」明白她想說什麼,道姑立即拒絕,並將銅人邊的一本冊子往她一推。簡潔地說:「《針灸甲乙經》你掌握得很好,這書今後是你的了。」
「謝師傅誇獎!」聽到從不稱讚人的師傅表揚了她,女子暫時放下心中的事,跪坐在道姑身前,感激地說:「若無師傅當年及時相救和多年的栽培教導,雨兒哪有今日?」
是的,這位美麗的年輕女子,正是八年前失蹤的夏雨。
八年前那個心碎神傷的深夜,急欲逃避痛苦的她被哥哥帶離了三哥哥的身旁。
不想看到三哥哥娶妻,又愧對撫養他們長大的彭大人和老夫人,她不願回奉天。可是忠誠耿直的哥哥卻執意要回去接受懲罰,於是兄妹倆有了爭執。
在客棧裡,夏雨趁哥哥出外替她抓藥時逃跑了。她發誓要離三哥哥遠遠的,因為她不想再嘗到那些酸苦的滋味,不想讓自己變成「潑婦」!
可是病體難支,她才走出兩條街就昏倒在地,幸好遇到無塵道姑。道姑見她病勢沉重,便將她帶走,替她治好了身上的病。
病好後,她感激道姑的好心,同時也被她寧靜的生活吸引,於是哀求道姑收她為徒。
然而,雖然身體上的病痛醫好了,可是卻無法治療她的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