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連我寫給你的信都沒看過,對不對?」
她的淚水在眼眸裡含冤泣訴,讓他移不開視線。
「我……」
「打一開始就是你,然而你卻在五年前徹底放棄我了,對不對?」她的聲音開始有點哽咽。「所以你才會找他來代替,這是基於當年我是被你帶回孤兒院,因為我是你自以為是的責任,所以你才想盡辦法地對我好,是不是?」
「呃……」她全說對了,但是卻不盡如她所說的。
「你知道你這種作法反而更傷人嗎?」淚水已淌下她蒼白的臉龐,如一把利刃般刺入他的心坎裡。
「我不是這麼想的,我只是想幫助你,我只是捨不得你有一天走上歧途,我不希望自己當年撿到的女嬰將來變成社會上的敗類。」一時情急,他會不會說太多了,她又會不會想歪了?
「你怕我變成社會上的敗類?」她挑起眉苦笑自嘲。
「我……」重重地歎了口氣,他把她抱得死緊。「不是這樣的,我只是不希望你吃苦,我只是心疼你。」
天!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發展的,但……
「你不要再說了,你根本就是討厭我!」她掙脫自己渴望已久的擁抱。「你剛才說你已經不想管我了,你也不想讓我跟你一起共事,也不要我住到你的房子裡,求你不要再敷衍我了,好嗎?你一再的憐憫對我而言是更大的傷害,我佟知彗還沒有悲慘到必須倚靠別人才能活下去!」
她簡直快發狂了,五年來的努力因為他的眼神、他的嫌惡而變得毫無價值,她開始懷疑自己是個傻子,簡直愚蠢得教人難以相信!
她為了他而改變自己,他卻……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改變自己?他除了會錯怪她,除了會斥責她,到底還做了什麼?就只有在她十七歲那年惟一的擁抱而已。
「又來了。」他歎了聲。
已經有多久不曾仔細地看過她的臉了?為什麼不願意看她的臉呢?最主要的原因是她老是用那雙憤世嫉俗的眼瞪視著他,讓他無所適從,讓他想起以往那段慘澹的歲月。
「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怒吼了聲,用小手抹去臉上倔強的淚。
可惡,她不想用這種態度對他的,但是他總是不斷地否定她,好像不管她做了多少努力,看在他眼裡全都是不值錢的垃圾,可是天曉得她到底付出了多少,才能在今天和他對視。
她以為自己可以和他站在對等的地位,孰知……
「你看你,永道都像只刺蝟,像只張牙舞爪的獅子,虧你還說你改變了很多,依我看……」他頓了頓又說:「在你還不知道我是誰之前,我已經領教到你的改變了。」
他的嘲諷,讓佟知彗霎時羞紅了粉臉,「那是因為你——」
「我如何?你捫心自問,自己一點都沒做錯嗎?」他截斷她的話,不給她反駁的機會。
「你……」她一時語塞,無言以對,然思忖了一會兒,她隨即又道:「我會這個樣子還不是你害的,因為你一直都不相信我、一直在否定我,甚至不讓我和你共事和同住!」
天啊,為什麼老天要這樣整她?
她多想讓自己成為一個端莊的大學生,希望自己會是一個舉手投足都優雅而大方的上班族,為什麼卻偏讓他撞見她每一次最潑辣的面目?
大海沒蓋子,她待會兒就跳下海去,免得留在這世上丟人現眼。
「你……」這又是他的錯了。
可是說來說去,這些惡性循環還不是她造成的。
「好了,就這麼決定吧,惜,你待會兒便帶她去拿行李搬到你家去。」裴令慊見兩人的談話已經到一段落,連忙打圓場。
「可是……」孤男寡女耶!
「你看,你根本就不相信我!」她馬上又嘟起小嘴。
這跟相不相信有什麼關係?
但向惜也只能自認倒霉了。
到底是誰要他在二十幾年前去撿那個紙箱的?一個紙箱居然帶來一個糾纏著他至今還不放過的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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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死性不改!
這是向惜惟一能下的結論了,儘管他努力地不去否定她的一切,但是擺在眼前的事實令他很難再相信她。
「小哲,我們走了,下次再聯絡。」佟知彗像是一隻斑斕的蝴蝶自狹小的房間裡搬出自個兒兩大袋的家當,喜孜孜地跳上向惜的車。
向惜冷眼睇著倚在門旁那張年輕的臉,很輕易地在那張臉上找出一些端倪。
他八成喜歡她。
不能說是猜測,因為他已經看見他正雙眼冒火地瞪視著自已。
他曾經見過他,很久以前,在警局裡,而且還是和她一起。
她說過她已經改變自己了,居然還住在一個年輕男人家裡。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到底能做出什麼事情,他實在是太清楚了。
她根本就不自愛,虧她之前還說她很愛長腿叔叔……
唉,只是小女孩的感謝詞罷了。
「你好像不太高興?」是她的錯覺嗎?
真是的,天底下有那麼多人,為什麼他偏是她的長腿叔叔?
這樣一來,她在他面前永遠也自在不起來,她努力想要維持的優雅他都沒見到,反倒是醜態畢露。
也罷,最糟的都讓他瞧見了,那她在他面前也犯不著扭捏作態,這樣也會自然一點,畢竟這是她的真性情。
她就是學不來優雅大方,學不來掩嘴輕笑,可是最起碼她不會再像以往那般墮落頹廢了,他應該會對她改觀才是。
「你說你住在你朋友那邊,原來你的朋友是個男人,而且還是以往帶著你胡作非為的朋友。」有點悶,說不出的悶,簡直快要悶死他了,他居然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
「他不是個壞孩子,他只是愛玩罷了,我們算是臭味相投,是最好的夥伴,更是契合的死黨。」她聽不出他話語中的嘲諷。
「死黨?」
他簡直快暈了,男與女之間有所謂的死黨嗎?是她太天真了,還是他錯看了小哲的眼神?倘若讓他再年輕個十歲,他早撲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