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一別,那時她才多大?不過是個孩子,他能要求一個十來歲大的孩子,信守對他的承諾嗎?
「後來,女孩遵照她從前的諾言回到了台灣,初見面的那一刻,我嚇到了,她變得好美、好美……也才知道,她很不上相,這幾年,她陸續寄了很多相片給我,但都不及她本人的十分之一。」
說到這個,靜雨不由得心虛,其實不是她不上相,而是她故意寄很醜的照片給他,這是她那個被稱為「情場浪子」的堂哥教她的。
他說這樣做的話,能降低子豪哥哥對她外貌的期望,等到真的見到她本人的時候,才會有「驚艷」的效果。
從「被實驗者」話裡的語意聽起來,成效似乎不錯。
想了想,他隨即補上一句:「唯一可惜的是,她方向感還是很差。」
某人在機場裡迷路兩個小時的事件,他至今還記憶猶新。
「噢。」腹部遭到痛擊,令他悶哼了一聲。
忍住痛,他接著道:「雖然我並沒有答應女孩,讓她當我的新娘,可在潛意識裡,我卻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當成她的所有物,怕她吃醋、怕她生氣、怕見她哭,更怕她迷了路,不懂得如何回家。」
他以食指挑起了她的項鏈,「所以我送了她一條項鏈,偷偷地在珍珠裡藏了一個小型的追蹤器。」他頗感歎地道:「她長大了,能跑的地方多了,沒那麼容易找到人,而我恨透那種找不到她的恐懼感。」
他轉下項鏈上的珍珠,拿給她看,珍珠裡面是空心的,裡頭裝了一塊黑不隆咚的東西,應該就是他所說的追蹤器。
「我自認不是什麼好人。」他數落自己,「懶惰、自私、玩心機,我做任何事講求目的,包括對什麼人好,對什麼人不好,都有一定用意,沒有好處的事情,我不會做。」
除了偶爾拿點錢出來做善事,贏得一點「熱心公益」的好名聲之外,他幾乎很少做好事,不過倒也沒幹什麼壞事就是了。
「就連以前我會對女孩好,其實也是一樣的道理,因為我媽喜歡她,看在她的面子上,我媽打我會打得輕一點,就這麼簡單而已。」
照理說,聽到他說這種話,她該感到難受的,可從他的語氣裡,卻又依稀嗅得到一絲悔意……
他後悔從前用這樣的心態對待她了,是嗎?
「然而這世上真的是有報應的。」他挺感觸地道:「活到了二十九歲,我從來也不覺得,自己的生活方式有什麼不對,但對她,我卻有一種壓不住的愧疚。」
莫名其妙的罪惡感,搞得他快精神分裂了。
「我知道她會喜歡我,純粹是因為孩提時的回憶,只是我那時對她好,不完全是真心的……」
不單是她心裡有疙瘩,他的心裡同樣有個解不開的結。
「我知道我不說,她也許一輩子都不會知道我當初的想法,但是我過不了自己這一關。所以我決定把話說明白,讓她自己決定還要不要繼續喜歡我?」說到最後,他忍不住低咒了一聲。
媽的!他幹啥活到了這種歲數,才突然冒出「良心」這種玩竟兒?
周圍的環境靜了下來,靜雨知道他在等著她的答案。
「如果她的決定是不要再喜歡你了呢?」她試探性地低問:「你怎麼辦?」
就這樣算了嗎?
胸口一窒,他臉色微變,吃力地開口道:「我會繼續對她好,直到她肯原諒我為止。」
「如果她肯原諒你,卻愛上了別人,你又如何呢?」她再問。
悶窒感加重,他深呼一口氣,努力地維持風度地道:「那我會衷心祝福她。」
「你!」她氣到渾身發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超級大白癡!
她懶得再跟他廢話,逕自扭頭走人。
長臂一伸,他環住了她的腰際,用力一扯,她的背脊已然緊貼著他的胸膛。
「我趕著去看房子,你別礙著我。」她寒聲。
「不許搬出去,我不會答應的。」他好專斷。
「我不搬出去,怎麼交男朋友?我等著聽你的衷心祝福呢!」她挖苦。
「騙妳的。」他在她細緻的頸邊廝磨著,貪婪地吸汲著她的體香,「我不會給妳機會愛上別人的,妳親口說過要當我的新娘,妳賴不掉的。」
不論他嘴上說得再怎麼道貌岸然,仍擺脫不了他是商人的本質──說一套、做一套。
「你不知道『言而無信』,現代人的基本美德……」話聲未落,她克制不住呻吟了一聲。「啊……」
該死!他居然吮住了她的耳根。
「住……手。」她的喝斥一點氣力也沒有。
「我愛妳。」他突如其來地道。
這個男人真懂得折磨她,居然在這種時候,說這麼重要的話,她壓根兒就沒聽清楚。
「再說一次。」她旋身湊向他,整個人的神態都不一樣了,圓圓的美眸,溢滿期待。
「妳肯遵守諾言的話,我勉強可以答應妳,再說一次。」正所謂風水輪流轉,也該輪到他拿喬了。
「你先告訴我,『明富川』的案子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再考慮要不要遵守諾言。」她還是介懷。
「我答應了某人,暫時不能說的。」他輕擁著她,「過段日子,妳會明白的,先別跟我計較了,好嗎?」
人在商場,首重的就是個「信」字,如果他這最起碼的一點堅持,都守不住的話,他以後還怎麼跟人家混?
「你真的不是為了要討好裴悅寧,才這麼做的嗎?」她疑心很重。
「保證不是。」他答得毫不猶豫。
「你不是說過,她人長得漂亮,口才好、反應快、交際手腕更是一流,你對她的評價這麼高……真的確定自己不喜歡她嗎?」靜雨酸溜溜地問道。
「小雨,我今天才知道,原來妳的心眼這麼小。」他好認真地道。
早八百年前的事情了,她居然還記得!
「你又損我。」她連搥了他好幾下。
他抓住了她的一雙小拳頭,好笑地道:「我當時只是想要逗妳,可我萬萬也沒想到,妳居然會記恨這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