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關你的事。」吉祥不予理會,繞過他的身旁走著。
「怎麼會不關我的事?」包悅澤忙跟在她身後。「你以為我混進茶樓是為了什麼?我是擔心你,聽人說文字慎不是什麼好東西,我怕你教他給欺負了,所以我才想要混到裡頭,若是他欺負了你,我還能幫你報仇。」
今兒個才發生的事,她不會那麼快就忘了吧?
「哼,倘若是擔心我,何必等到我嫁給他之後?老早在我被賣進文府的時候,你就該混進府裡保護我了。」她沒好氣地道,逕自往前走,壓根兒不管後頭還有個人正跟蹤著。
「我想去啊,可是……」
「爹是不可能讓你這麼做的。」聽他囁嚅著,吉祥貼心地替他接了話。
爹就是為了他才捨她的,又怎麼會讓他入府為奴?可他的心意,她也是知道的……這六年來,他常在文府附近晃來晃去,為的不就是要瞧她一眼,想知道她過得到底好不好。
當年爹要賣掉她,最不捨的人,不就是他?
她知道,可闊別六年的相處,饒是雙生子,也會有些生疏的,是不?
再者,她天性淡漠,儘管心裡頭有一團熱,她想說也說不出口,但只要她懂、他懂,那就夠了。
「確實是如此,可是我也曾經想要混進去,可人家不要我啊,他們說要姑娘家,你總不可能要我扮女裝混進去吧。」包悅澤雙手交纏著,一雙眼睜得大大的。「吉祥,咱們可是雙生子呢,可我在家裡享福,你卻到文府裡受苦,我真的於心不安,我不捨啊。」
聞言,吉祥不禁微漲紅臉,側眼瞪著他。「我知道,你不要再說了!」真是夠了,滿嘴肉麻話說得這般天經地義,真不知道他怎麼說得出口。
他想說,也得要先問問她要不要聽,害得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真的知道?可你還怨我?」包悅澤問得更加小聲。
她瞧他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圓溜溜的,活似廟外的野狗,可憐極了。她不禁噗哧一聲笑出聲。
「你笑了。」見她難得發笑,他情難自禁地摟著她。
吉祥赧然地羞紅臉,不斷地推拒著他。「好了,你放開我……」她這身子就只有她家相公能碰,儘管他是她的手足,她也不允許他隨意碰觸。
「你總算不生我的氣了。」他埋在她的頸窩。「我就怕你不睬我,我就怕你為了我吃苦,就怕你為了我連笑也不會笑了。吉祥,要是你在文府過得不好,你就回來吧,咱們現下的生活已經比以往好多了,再者我長大了,我可以養你。」
聞言,她不禁苦笑。「我過得很好。」
有得吃有得住又有得穿,有什麼不好的?
「可今兒個,他眼睜睜地瞧你遭人調戲也不動聲色,這種男人要怎麼托付終生?」包悅澤愈想愈氣。「今兒個要不是有我在,你豈不是要教人給欺負了?」
「他……」吉祥心頭突地悶緊,頓時彷彿教人給指緊了喉頭,呼吸上不來。
哪壺不開提哪壺?他為何偏要在這當頭提這件事?
「你對他有情意?」
「與其說是情意,倒不如說是情分。」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六年的相處,再加上他待她並不薄,怎可能對他一點情分都沒有?若不是他待她好,她又怎可能如此無怨無尤地順從到底?
可,她的為人,他怎會不懂?
他若是懂得也就不會誤解她,更不會蠢得跟蹤她了,是不?
他還在後頭跟著,八成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可他定是瞧見她和悅澤兩人摟在一塊兒的情景。對了,難不成他說的偷人,指的就是她和悅澤?
該不會是有誰撞見她同悅澤在一塊兒,才傳出這等流言來著?
想到此,她不由得推開他,往轉折的街角探去。
「怎麼著?」
見方才投射在街角的影子消失了,不知怎地,她的心也空了;老覺得這一雙腳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連踩著地面都不覺得踏實,總覺得有點浮、有點虛,整個人都快要恍神了。
「你到底是怎麼著?臉色不大好,是不是冷著了?」見她有些失神,包悅澤不禁輕搖著她的肩。
「不……我沒事。」
文字慎終究沒走上前來問個明白。可不是嗎?他哪裡拉得下那一張臉?
銜著金湯匙出生的少爺啊,向來恣意妄為、驕縱任性,若他真的誤解了她和悅澤,他又怎麼可能上前問明白?
看來,她是注定要離開文府了。
「吉祥,你的氣色真的不妥,先到裡頭歇歇吧。」包悅澤拉著她走過一家妓樓的後頭,閃進一幢簡陋的房舍。
吉祥藉著裡頭昏暗的燈火,來回看著簡素的客廳,還有兩間隔間的房間。「悅澤,我要真的回來了,你真願意養我?」這兒可還有她的立身之處?
「嘎?」
見他張大嘴,下巴都快要垮掉,她不禁揚唇輕笑道:「說著玩的,你甭放在心上,我去探探娘。」
包悅澤望著她向來不急不緩的腳步,總覺得她不對勁極了。
第十章
天色夾雜在黑藍之間,只有一抹近圓的清月依舊斜掛。頂著快亮的天色,吉祥才踩著緩慢的步伐走進萬福宮裡。
走到後院廂房穿過花廳,輕推開臥房的門,見著一抹身影端坐在圓桌旁。
文字慎一雙眼睜得大大的,紅絲佈滿其間,就連向來意氣風發的俊臉也顯得憔悴疲累,下巴也布上淡淡的鬍髭。
她就停在門前,動也不動地注視著他,水眸偷偷地停在他身旁的一包細軟。
他……決定要趕她走了嗎?
文字慎微擰起眉,大眼緊瞇成一直線,緊抿的唇突掀道:「你上哪兒了?」
圓潤的嗓音顯得乾啞而低嘎,仿若是隱忍著怒氣,又像是等上一整夜未合眼、未開口所沉澱的乾澀。
「我回老家。」吉祥據實以報。
早猜到他定會問,可是問了又如何?他會信嗎?
他若是會相信,就不用開口問了,也不用跟蹤她,更不需要坐在這兒守上一夜,無端端地把自個兒搞得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