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若要迎娶她,相信爹也不會計較,畢竟爹也挺喜歡她的,直誇她聰明得很,三年前還打算帶她到京城去伺候他。
那個不要臉的老不死,都已經討了幾房的妻妾了,居然連吉祥都想要染指。
不過,也算吉祥夠聰明,還懂得說要待在南京照顧他,遂不能隨行上京城。也就是因為她這一席話,教他心喜又心悲。
喜的是她沒走,否則往後就沒人幫著他掩飾行蹤了;悲的是她繼續待著,他便覺得她老謀深算得很,好似心底正盤算著哪一方對她有利,這一點,總讓他這個主子覺得有些不舒服。
有時她斂眼思忖,他就完全猜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麼,這方面和三哥一比較,實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唉,得了,字凜你別再同他說了,說到底他就是不敢,別再激他了。」文字征揮了揮手,別過臉。
「說的是,就知道他向來拿吉祥沒轍,又怎麼可能討她當媳婦?」
「誰說我不敢,又是誰說我拿她沒轍?」文字慎有些微惱地站起身,漂亮的五官皺起,幾乎快要擰成一團。
他最恨別人說他不敢,最恨別人激他了!
事實勝於雄辯,只要他做了,他們就知道他到底敢不敢了!
「要不,你敢嗎?」
「你馴服得了她嗎?」
兩人左咬一句,右啃一句,嚼得他有些光火。
「我能,你們要不要試試?」
「咱們不用試,就看你敢不敢娶她!」
「我當然敢!」文字慎義無反顧地道。
「那好,你的婚禮就由咱們替你張羅,所有聘禮咱們替你準備,再差人上門提親;至於酒筵的話,可以請大哥張羅。」話到一半,他們兩人回頭向文字覺道:「大哥,你覺得如何?」
只是一回頭,卻見文字覺老早就不知道昏睡到哪兒去了,兩人不由得再回頭問著文字慎:「字慎,你意下如何?」
「呃……」見兩人不懷好意地望著自個兒,當然知道他又被架上天,下不來了,此時此刻,他能說不嗎?「隨便你們吧!」
可惡,吉祥老同他說要防著外人激他,可怎麼就沒提醒他要防著自個兒的兄弟?
***
大紅燈籠高掛如白晝般明亮,整座文府喧囂得幾乎震天,好似怕極了外頭的人不知曉裡頭正在辦喜事來著。
從大廳到大廳前院,直至中庭園子的穿廊上頭都擺滿了桌椅,讓上門的賓客都能夠在穿廊上,聽著底下開唱的絲竹小曲、看著聞樂起舞的舞伶,還可以瞧見穿廊邊上的嬌艷花海,自然還有文府奢侈得教人咋舌的妝點。
不過,後庭的四座院落全部靜寂無聲,尤其是靠西側的慎心齋。
明明是喜房,新郎倌就坐在圓桌前,而新嫁娘就坐在他身旁,然兩人卻始終默默無言,彷彿這洞房花燭夜是他們初見面的第一夜。
文字慎盯著依舊罩著紅蓋頭的吉祥,好半晌擠不出一句話來。
婚……真是結了。
其實也不會太困難,這些日子他啥事也沒做,依舊和以往一般過著逍遙自在的生活,就等著今兒個當新郎倌。
如今,新郎倌當了,也拜完堂了,就等著掀蓋頭,喝交杯酒,然後……
該要怎麼做,他心裡都很清楚,橫豎就這麼著,事情順理得不像話;爹也如他期待般地樂不可支,還分撥了一批家產給他,簡直是一樁皆大歡喜的交易。然而,最棘手的就在眼前。
就是她了。
那時說要成親,她想也沒想便答好,反教他傻眼。
還以為要花費一點時間說服吉祥,誰知道她居然二話不說就答應,教他不知該怎麼說她才好。
她安分守己、深知進退,看似沒什麼野心,所以照道理說,應該是不會打算想要掙個什麼名分才是,可她怎麼會不假思索地就點頭,雖說也沒有預謀已久、等待已久的神色,可她真是連想都沒有想就答應了。
她到底安的是什麼心?
「小爺,該掀蓋頭了。」新嫁娘打破沉默,教他險些往後跳上一大步。
「我知道。」文字慎沒好氣地輕咳兩聲,隨手掀開蓋頭,露出粉雕玉琢的臉。
唷,真是應了「人要衣裝」這句話啊!仔細地妝點一番,雖說年歲是大了一些,但好歹也算是個美人胚子。
「要喝交杯酒了。」吉祥淡淡開口,面無表情。
「我知道,這還要你教我嗎?」他不禁瞪了她一眼。
怎麼到這當頭,她還是一如往昔?
要成親,她點頭;要喜房,她坐鎮指揮大局;掀蓋頭,她指揮;喝交杯酒,她也要指揮,她……怎會沒有半點姑娘家的羞赧和矜持,難道是把成親當差活般地干?好似成親的人根本不是她!
打從認識吉祥至今,她一直都是清清冷冷、不形於色,很難猜出她的思緒。
想不到,就連人生大事都不能逼她露出半點窘態來,他該不該讚賞佩服她?
她太過世故內斂,那一雙細長的丹鳳眼向來是平靜無波,似乎這世上沒有什麼事能使她動搖;相形之下,他這主子可真是有點無地自容哪。
不過是個丫頭罷了,頂多也就是個年歲稍大的丫頭,她到底是憑什麼能這般沉著冷靜?
真有那麼一點後悔當年要了她當貼身丫鬟。
不對,該說後悔自個兒怎會教二哥、三哥隨便一激便答允了這蠢事,唉。
文字慎搖了搖頭,斟上兩杯酒,隨便地喝了交杯酒便拉著她要上床榻,這一回,就不信她可以依舊八風不動!
「小爺,要就寢了嗎?」坐在床榻上,見他動手解開床簾,她淡聲問道。
「對。」
呵呵,就不信她還可以這般怡然自得……好歹是個黃花大閨女,就算她再怎麼沉穩,也不可能完全不動聲色吧。
「那麼,要吉祥先為小爺更衣嗎?」吉祥抬眼睇著他,無畏無懼、澄澈的水眸倒跌出他滿臉的壞心思。
「好。」先為他更衣?也好。
吉祥隨即起身,動作俐落地替他脫下一身喜服、繫在胸前的同心結、還有頂上的倌帽,不一會兒,只見他身上只著一件中衣,就連髮束都教她給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