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角最陰暗的一隅,一盞燦爛的藍色燈光上頭閃動著「藍色」兩個大字,讓人猜不出這到底是什麼店;然而只要走近透明的玻璃窗往裡頭看,便可以見到裡頭屬於美式裝潢的小酒吧。裡頭的顏色淨是純然的藍,深的、淺的、明亮的、暗沉的,揉合出真正的藍。
裡頭的曠男怨女正享受著這藍色的渲染。
這家店遠離了其他大規模的PUB,在街的一角創造屬於自己的奇跡,不過大部分的人,皆是仰慕老闆洪逸婧的盛名而來。
不過,此時吧檯裡頭卻不見洪逸婧的身影。
只因——她今天失戀了。
「逸婧。」
她的好友,亦是股東的丘幼 ,只能在一旁乾瞪眼。
她能怎麼辦呢?不是她願意將滿室的客人拋在休息室外不顧,而是她實在不放心將一個剛失戀的女人鎖在一間密不通風的房間裡,這會讓她產生太多聯想,甚至做出太多大膽的臆測。
「我沒事,你去招呼客人吧!」
洪逸婧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直視前方,讓人猜不出她的情緒,更猜不出她下一步的動作。
她的性子太野太烈,卻又帶著冰冷的氣息。她愛得火熱卻又懂得給對方空間;她愛得可以拋棄一切卻又理智得可以分析愛情……她是個矛盾的綜合體,然而這一切出現在她的身上,卻又顯得如此地貼切合宜。
就是如此,才會讓丘幼 不敢放她一個人在休息室裡,只因自洪逸婧告訴她自己失戀之後,她的表情一直沒有改變過,只是一直瞪視著前方,彷彿那一個不懂得她好的男人正站立在她面前,而她正在無聲地譴責他。
「走啦!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待在這裡。」丘幼 瞧她的神色瞧得直發毛,索性拉著她的手,不由分說地往外走。
「我都說我沒事了,難道你不能讓我一個人冷靜一下嗎?」
洪逸婧甩開她的手,逕自停在門前,硬是不願意走出門外。
「既然你說你沒事了,那就跟我一起到外面去,要不然待會兒這家店被人搬走了,你要賠償我的損失。」丘幼 哪裡放心把她一個人放在這裡?一具冰冷的屍體便可以輕易破壞她未來的藍圖,她才不會傻得下這麼大的賭注。
說真的,如果逸婧可以放聲大罵或是放聲大哭,她倒還會覺得放心,但是她一從外頭走進來,便一直冷著一張臉,不言不語也不哭,讓她看得心都急了,要她如何能夠置之不理?
「你……」
洪逸婧恨恨地皺起眉頭,迷人的唇瓣不滿地噘起,卻只能無奈地跟著她往外走,投入一片她最喜歡的藍色之中。
「嘿!逸婧,你窩在裡頭幹什麼?都不知道我們等你多久了。」
洪逸婧抬眼,望見一群熟悉的臉孔,全都是店裡的老主顧,遂她便勉為其難地揚起一抹笑。
唉!幼 給她的時間不夠多,現在的她,還沒有辦法心平氣和地漠視心底那道傷口,畢竟那道傷口才剛形成而已,甚至還不斷地淌出鮮血,要她如何把這血和淚吞呢?
她也知道為了那種用情不專的男人傷神實在是愚蠢得可以,但是倘若不是因為太過於執迷,又怎會傷得這麼深?
總是可以輕描淡寫地述說著別人的愛情,然而當自個兒碰上時,她卻無法如自己話語中的那般灑脫,看在別人的眼底,八成會笑她傻吧!就像她往常取笑別人一般,畢竟她所投入的時間與愛情,在他無情的背叛之後,全化成一把把利劍,轉向自個兒的心窩,狠狠地劃出刺眼的血痕。
「她今天失戀了。」丘幼 走進吧檯,語不驚人死不休地道。
洪逸婧惡狠狠地瞪視她,不懂她為何要將這種私人的事公諸於世。
「真的?」
「是那個看起來一臉痞樣的小白臉嗎?」
「甩得好,早該將他甩了,這樣子我們才有機會。」
丘幼 的話甫落,坐在吧檯邊的客人紛紛歡天喜地地吼著,彷彿等這一刻已經等了許久。就像賭博一樣,大夥兒都認為自個兒押對了寶,總有一天會讓他們等到的。
洪逸婧冷眼瞅視著他們,分不清楚他們到底是故意說這些話讓她開心,還是真的在等待他們分手。
倘若是後者的話,那她可真是佩服他們,畢竟她和他交往已經三年,照此推算,他們也死心塌地的等了三年,或許她該考慮給他們一點嘉獎,只是現在的她真的是一點心情都沒有。
她還需要一點時間安撫自己。
「你們吵夠了沒?」她沒好氣地聽著如雷般的鼓掌聲,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只能瞇起晶亮的水眸瞪視他們。「就算我真的跟他分手了,下一個對象也絕對不會是你們。」
不是她眼光高瞧不起他們,而是一個剛受傷的女人,不想接受其他額外的慇勤,她不想在渾渾噩噩之中再度愛上另一個男人,這對她不公平,對對方也不公平,而她更不屑這樣的愛情。
「不會吧!」
一聲聲的慘叫聲此起彼落,令她不禁想笑。
這一群人,真是知道如何調劑她的心情,讓她由衷地感謝。不管他們到底是說真的,抑或只是玩笑罷了。
「用不著扮可憐相,我今天可要好好地買醉,你們今天誰要陪我一起喝?」洪逸婧笑著,點上一根煙,又替自己倒了一杯啤酒,豪氣萬千地一口飲進,順便將心底那抹釋放不了的苦澀一併吞下肚。
「你要請客嗎?」眾人有如飢餓的狼,仿若置身於沙漠中,正等待著甘霖的降臨,紛紛露出貪婪的臉。「請各自買單。」
洪逸婧無情的話落下,眾人又無奈地酌飲著所剩無幾的酒。
在他們的眼裡,洪逸婧是美,但她的美是大夥兒達成共識只敢欣賞的美;大夥兒通常是到這兒一解一天的工作壓力,順便看看養眼的她,卻沒有一個人敢真正向前一步,觸及這宛若不可方物的神祇。
她出落得太美,反倒形成一層屏障,讓人不敢輕易地接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