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聲電話鈴響打破了靜默,男秘書沈住氣,回到位子以專業的口吻接聽,一陣交談後他立刻傳話。「總裁,韓瑞福伯爵一線電話。」
嚴斯默頭也沒抬,伸手按下桌上型電話機的通話鍵接聽。
「斯默,你這位琉璃島國王真不夠意思,怎麼人在英國也不通知我一聲?我還以為你隱居在你新買的小島上了咧!若不是今早我有朋友在法士德拍賣會上看到你,我還真逮不到你。」韓伯爵開朗地說著。
韓伯爵為人豪邁,交遊廣闊,和嚴斯默是在大學時代認識的朋友,當時兩人分別擔任中英兩校公關主任,在聯絡校際聯誼的高爾夫球賽時結識,相談甚歡,韓伯爵率球員來台灣參賽時,嚴斯默就招待他住在家中作客,回英國後兩人常以網路聯絡,在嚴斯默到歐洲擴展事業時,人脈廣的韓伯爵也主動地發揮助力,兩人私交甚篤。
「你消息可真靈通,還知道我買了小島?」那是他一個人的天地,他打算退休後就住那裡。
「我在商場上可是混假的?我還知道是在印尼呢!看我消息多靈通。」韓瑞福伯爵自鳴得意。
「少來。」嚴斯默輕嗤,端起桌上的茶啜了一口。
「說,養了多少嬌妻美眷在島上啊,怎麼從來不請我去度假?」韓伯爵煽情地問。
「那裡目前只養蚊子。」
「哈哈,真愛開玩笑,今晚在我的俱樂部有個聚會,過來一起喝杯酒怎樣?」韓伯爵熱情地邀約。
「當然好。」
「先問問你,貝爾格萊德公爵的秋季狩獵之邀,你去不去?」
嚴斯默平淡無波的心,突然咚地一聲,被投入一顆石子,墨黑的眸變得深遠。「你說的是貝爾格萊德?」他相信自己沒聽錯。
「當然,我們家跟貝家是世交,我稱呼公爵uncle,他還要我多帶幾個朋友去,就住在他的府第,後山是壯觀的森林,狩獵期一個禮拜,你有空嗎?」
嚴斯默心底有簇奇異的火焰在跳動,他知道那代表什麼,他對那女郎的探索之心並沒有真正被消滅,她酷似雲兒的模樣仍在他腦子裡,惹他情傷!他深吐出一口沈鬱之氣,悶悶地問:「貝爾格萊德的家族企業是你這位uncle經營的?」
「貝uncle就是家族企業的董事長,百年來貝氏家族都是經營海運,這些年也轉投資到土地買賣上,但現在他漸漸把事業放手讓小女兒貝馨兒管理了……」
她叫貝馨兒!
「她畢業於劍橋商學院,不只很能幹,還長得很美,而且還沒出嫁呵!貝uncle打算讓她繼承董事長的寶座,跟你說一個秘密,其實她是uncle和一個東方女人生的私生女,幾年前公爵夫人去世後,才把她接回來。」
「從哪裡接回來?」嚴斯默心中的火焰莫名地隨著韓伯爵的話而狂燒,舞動的火光煽動著他的思緒,她奇特的身世緊揪住了他的注意力,因為她太像雲兒,雲兒又是被遺棄的孩子,說不定她和雲兒有某些關聯,也許是失散的雙胞胎姊妹……
「這我就不得而知了。說了那麼多,你到底要不要去?每年的狩獵活動都很熱鬧,幾乎所有上流社會的人都會出席,堪稱是倫敦社交界的嘉年華會,而且公爵府那座森林傳說有只雪白的狐狸出沒,卻一直沒人獵到牠,你不想去試試手氣嗎?」
「看看吧!」嚴斯默沒給確切的答案,為的是不想讓自己躁動的心有不真實的幻想,他的雲兒早就不在了,他若去目的也只有一個──她長得太像雲兒了,讓他想多看她一眼,但那對他枯竭的情感並無益處。
「總之還有一個星期,你再想一想,我等你的消息。」韓瑞福很熱中的遊說,卻沒得到嚴斯默首肯。
一星期後──
一批批賓客分別來到貝爾格萊德公爵府第,整座精緻典雅的十八世紀城堡充滿熱鬧的氣氛,堡內兩百間客房差不多快住滿人了。
佔地千畝的前庭中央大道上駛進一輛光可鑒人的黑色勞斯萊斯,平穩地停在府第前,兩名僕役上前去開車門,嚴斯默和韓瑞福分別從後座下車,許多僕役紛紛到後車廂提行李。
嚴斯默無表情地看著壯觀的城堡,冷冷地嘲諷自己不知何時變得這麼無聊,他居然來了,唯一的理由是──他想更清楚地看看她。
「小瑞,你來了!」一位銀髮老紳士從城堡大門的紅地毯上走來,口中叼著煙斗,身形高大,穿著三件式西裝,威儀十足,說起話來氣勢萬千。
「貝uncle!」韓瑞福開懷大笑,迎上前去,寒暄兩句後立刻為貝公爵引薦嚴斯默。「他是嚴斯默,全球最年輕有為的商業鉅子,更是我的好友。」
「久仰久仰,你的光臨真是我的榮幸,我們三人一起到偏廳去喝杯下午茶。」貝公爵笑聲豪邁,和嚴斯默握手言歡,主動提出邀約。
嚴斯默沒有拒絕,和兩人一起進入府內,到偏廳一敘。
三樓上,有個纖細的身影躲在窗簾後,她星辰般的美眸不安地閃動,悄悄地看到了庭院裡的一切,從勞斯萊斯裡走下的其中一個男子,竟是……嚴斯默!
可想而知,他一定是因為發現她了!但他不該來的,不該來破壞她平靜的生活,在她徹底退出後,他該和何詠詠廝守一生……算算日子,他應該不只結婚了,且已有子女了吧!
而她呢?如今的她再也不是文雲兒,她是貝爾格萊德家的人,那位對她疼愛有加的公爵爸爸替她取了新名字,她是貝馨兒。
她從沒想過還會再和嚴斯默重逢啊!在那個拍賣會上,她隔著墨鏡清楚地看見他眼底的驚詫,他的面容依然英俊如神祇,卻多了令人害怕的嚴酷,渾身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冷漠,恐怕他是痛恨她的吧!因為多年前她最後留給他的信是那麼無情,她說她恨他,於是她再也沒有替自己辯解的餘地,即使她在見到他時,心已化成柔軟的一灘水,眼中轉著淚,對他的想念勝過於恨他,但她還是走了,什麼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