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晨風也似地衝回容蓉的閨房,翻出一條未開封的毛巾仔細檢查。
「怎麼這樣……」那上頭真的用同色的絲線繡了朵朵玫瑰,還有容蓉的名字,不細瞧不會發現,但一看清了才發覺,這豈是一條單純以清潔為目的的毛巾,根本就是件藝術品了。
她呆坐在床上,越來越覺得自己來到一個很變態的地方,整間屋子,從牆壁到毛巾,處處精雕細琢,這就是有錢人的生活嗎?純粹是鈔票堆起來的享受,讓她感覺……嗚,壓力好大。
叩叩叩,房門被敲了三下。
趙風不等主人開門,自己轉開門把走進來,把一隻急救箱放在她面前,指著她紅腫的右手。「要叫醫生嗎?」
這樣就要叫醫生,太誇張了吧?她趕緊搖頭。
「我找個下人來幫妳包紮?」他又問。
大半夜把人從溫暖的被窩裡挖起來,就為了她一點小傷?未免太不道德了點。她再度用力搖頭。
「要我幫忙?」他續問。
這回,她的頭搖得更快了。她已經被他嚇飽了,就饒了她這一回吧!
「妳自己可以搞定?」
她把頭點得都要掉下來了。
「那妳自己弄吧!」說完,轉身,就在她以為他要離開的時候,他又轉回來指著她紅腫的手說:「一定要搽藥,知道嗎?」
一直等到她點頭,他終於帶著一身的寒氣走了。
真是酷啊!酷到岑晨好想哭,越來越覺得自己不該貪財的,像這種富貴人家根本不是她該來的地方,再在這裡多待上兩、三天,她非發瘋不可。
「嗚!我好可憐啊!」她忍不住哀嚎。
*** *** ***
岑晨覺得自己倒楣,趙風卻感到自己更是衰神罩頂。
這個岑晨……說實話,她確實是個認真勤奮、吃苦耐勞、節省儉約的好女孩。
奈何……要做一個名門千金,以上的良好優點都不需要,甚至對千金小姐來說,那是缺點,沒見過大場面的遺憾。
凌晨五點,才五點耶,他又被樓下廚房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吵醒。
可憐他昨晚熬夜看文件,直到凌晨三點才入眠。他按著抽痛的額際下樓,腦袋才探進廚房……
「啊!」某個灼熱的物品以閃電速度準確無比地貼上他的額頭。趙風痛喊一聲,手忙腳亂地把那差點燙熟他腦袋的東西甩開,沾了一手的油膩與黏滑。
那是一顆剛煎好的荷包蛋,煎蛋的人技術顯然很好,蛋白全熟了,蛋黃卻只是半熟,難怪這麼燙又這麼黏。
他搗著抽痛的腦袋看向廚房裡正吵鬧成一團的三個女人:一個廚師、一個女傭,還有一個自然是那個給他帶來無限麻煩的假容小姐——岑晨。
趙風確定自己不是個愛生氣的人,他做事是鐵面無私,在商場上也一向以手段狠辣著稱,但他的修養卻是極好,很少發火。
但自從岑晨來到這裡,他都已經數不清自己一天要生幾次氣了。
她不習慣被服侍,所以家裡那些專門為容蓉請的美容師、美體師、美發師……趙風全辭退了。
可她也不至於連件破內衣都要跟傭人搶著洗吧?
她第一天進門跟傭人搶提行李時他就警告過她,做小姐得有做小姐的氣勢,不要像個土裡土氣的鄉下人。
她當時還跟他點頭,他以為她聽懂了。結果當晚,女傭去她房裡收拾她換洗下來的衣物,爭執又爆發了。
岑晨堅持貼身衣物得自己動手清洗,不該假借他人之手。
奇怪了,如果連衣服都不讓人洗,那家裡請如此多的傭人做什麼?擺著好看?
趙風無奈,只好出面勸她,接著……情況跟現在差不多,那被爭搶中的內衣準確無誤地罩向他的腦袋。
他的頭跟她的東西特別有緣。
幸好趙風沒有那種碰到女人貼身衣物就會衰一輩子的古怪思想,否則非氣到中風不可。
但他還是很受不了岑晨凡事都要「親力親為」的觀念,很努力地為她做了一番尊重專業的思想改造。
為何容家要請專人洗衣?因為他們穿的不是普通衣物,有的要手洗、有的要乾洗,連水溫和清潔劑都有一定要求,負責清洗工作的不只是一般傭人,而是既能清潔、又能良好保存這些訂製衣物的專才。
岑晨何曾聽過這等理論,只覺得頭大了兩圈。
趙風也不管她理解不理解,只要她萬萬不能干涉家裡諸位「專才」的工作。
可岑晨是忙碌慣了的人,一下子真過不來這種無聊生活,只悶了幾個小時,她又受不了了,半夜爬起來抹地,嚇了熬夜下樓沖咖啡的趙風一大跳。
隔日,換家裡的園丁來向趙風抗議,新栽的花苗都被岑晨當野草拔光了。因為她熱情地要幫忙除草,奈何她缺少花草知識,分不清什麼是花、什麼是草……嗯,即便是草,在容家,有些草也是價值不菲的,卻被她一下子全斷了根。
接著她又很努力地刷洗了一隻被一流好茶滋養了十年,養得烏光閃爍的茶壺。在她沒洗前,這壺曾有人開價十萬要買,她一洗,價值只剩一百。
然後,她給和室的地板打蠟,可惜原木地板得用特殊蠟劑保養,所以……她辛苦完後,地板又要請專人清理一遍。
再接下來,她搶著去洗碗,用菜瓜布猛刷那套維多利亞時代的古董餐具……趙風粗略估計一下,岑晨進容家四天,造成了至少兩百萬的損失。
雖然岑晨和容蓉在性情上有著天與地的差別,但她們「浪費」的程度可謂棋逢敵手了。
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他設計岑晨與容蓉互換身份是為圖個生活清靜,不是讓自己的日子過得更加水深火熱。
趙風瞪著那摔得粉碎的荷包蛋,蛋白和著蛋黃弄得他一身黏膩。
上帝啊!貪圖享受,想讓容老頭收養的是他哥哥,不是他,為何所有倒楣事都要落到他頭上?
「妳們吵夠了沒有?」低沉的怒咆,不是很大聲,卻已足夠讓廚房裡三個扭成一團的女人嚇得渾身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