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家僕之於他而言,不過是像蒼蠅一般的生命,可有可無。
凱洛莉一聽,雙手緊握住早已沒有生命跡象的家僕的手。過了一會兒,她才淒楚地抬起淚水縱橫的臉。「我的能力還不足以讓他起死回生,但是,我可以讓他回到上帝的懷抱。」
四周不知何時圍聚的家僕一望,才發現已經氣絕的那一位家僕,臉上不再猙獰恐懼,反倒是充滿安心和祥和,讓眾人不得不相信她的話。
這一點今布萊恩驚詫不已。「你!好……說吧,說出你來到這裡的用意。」
他並不是信服她了,只是他不願意再和她辯解什麼,尤其是她那一雙琥珀色的慈祥眼瞳,沒有責難和斥喝,反倒充滿悲天憫人的味道,這感覺,令他幾欲作嘔!
「我要到你的堡裡,勸解你黑暗的人生。」凱洛莉十分篤定地說著。
布萊恩輕睇她一眼,隨即移開視線,轉身回堡內。
「隨便你吧!」
第二章
「堡主向來都是這個樣子的嗎?」
凱洛莉坐在堡內的林地下乘涼,和管事歐傑隨意聊著。
她到格雷治堡已經快半個月,可是卻一直無法單獨和布萊恩談話;不管何時,他的身邊永遠有無數的美女陪伴,令她一直苦無機會對他傳教,讓他瞭解上帝的福音。
她的眼只要輕輕地斜向一邊,便可以透過林木稀疏處,看到堡裡一樓的撒旦廳裡總是笙歌不斷,而布萊恩則是左擁右抱的沉溺其中。
至今,她依舊想不透,為什麼會有人在自己所擁有的城堡裡,取個如此不雅的廳號?
難道他是什麼邪教的教徒,遂不願與她交談,談論上帝的真跡?
可是,她又可以隱隱約約地聽到一道柔柔的嗓音,急促地催使她來到這裡,迫切地要她救贖他;那是上帝的聲音,她可以輕易地分別。
她打小即是在修道院長大。因為她自小就聽得到神音,於是她的父母便將她送進修道院,讓她浸潤在上帝的懷抱裡;即使沒有一般孩子的童年,她也不曾覺得寂寞,因為她知道,上帝即在她的左右。「堡主以前不是這樣的。」歐傑身子一僵,褐色的眸子飄得老遠。「那是自從十幾年前的慘劇發生後,才令堡主改了樣子。」
「怎麼說?」凱洛莉好奇極了。
「以前的堡主是很愛笑的,光是看著他的笑容,便能令人覺得是一種幸福;然而,這幸福卻沒有持續很久……」
歐傑的雙眸飄得很遠,思緒也跟著飛得很遠,直到他發現,他將該講與不該講的事情全說出來之後,他才開始懊惱。
「現在的堡主,等於是我看著長大的,但是,在他歷經這般的痛苦之後,我卻無法救他,只能任憑他一日一日地墮入地獄。」心疼一旦洩出,即使想封住嘴,也已經來不及了。
多年的自責和惱怒在霎時迸開,綿延不絕地洩出、洩出……直到他的胸口不再鬱悶。
「你別自責了,歐傑。」
凱洛莉輕挽著他的手,淚水隨著他的話語紛落。她從來不知道,原來這個世間還有這麼多令人痛苦的事情。
她一直在修道院裡,她一點也不知道外頭的世界,還有外頭的紛亂,她心底只有守著上帝,守著上帝給予她的讚美;這一次出遠門,還真是出對了,令她又多一分慈悲的心,讓她更明白世間的萬物是如何的運轉,是如何在這浩瀚穹蒼中生活。
上帝的指引,不只要她救贖這個人,更是要讓她學習如何看待這個世界。
「我沒事。」歐傑無措地望著她緊握的小手。
她真的很美,美得不像人間的女人。
或許,她真如堡主所說的是個巫女;也或許,她是個精靈;更或許,她是聖母瑪麗亞。
「原來,你真是個巫女呀!」
布萊恩寒沁如冰的話語,冷冷地在兩人的背後響起。
歐傑驚慌地轉過身,像是作賊心虛一般。
而凱洛莉只是淡淡地撇過帶淚的小臉,琥珀色的楚楚眼眸裡皆是對他的憐憫和寬恕。
「堡主……」
歐傑顯得有點手足無措,趕緊甩掉凱洛莉的雙手。
「歐傑,怎麼,連你也迷上了這個巫女嗎?」布萊恩不悅地說道,手上的皮鞭不斷地往歐傑的眼前掠過。
剛才在撒旦廳裡,他很清楚地看見凱洛莉這個不要臉的巫女,淫蕩地握住歐傑的雙手,肯定是試圖誘惑歐傑。這一個想法令他氣惱,更令他浮躁不安,他恨透了這種不自在的感覺!
他的力道一使,皮鞭霎時纏上歐傑的頸項。「你該不會已經讓這巫女迷得不知天高地厚,開始學著背叛我這個堡主吧?」
他的雙眸危險地瞇起,冷冷地充滿詭魅的光痕,狠狠地掃向歐傑痛苦的臉,但仍是無法令他心中狂竄的不安平息。
「請你放開他!」
凱洛莉護在歐傑的面前,柔弱的小手使勁地拉扯著纏在歐傑脖子上的皮鞭,卻依舊徒勞無功。
「怎麼,難道我懲治下人,也需要你的允許嗎?」他冷冷地扯開喉嚨吼著,低沉的嗓音中帶有濃濃的不悅。
「你不能這樣待他,若是有錯的話,請你懲罰我吧。」淚水晶瑩剔透地在她的眼眶中打轉。
「懲罰你,我可不敢!」布萊恩戲謔地說著。「你可是上帝的使者,任憑我有天大的膽子,我也不敢冒犯。」
他說得很像一回事,但是只要明白他個性的人,便可以自他的語氣中,聽出一股刺耳的嘲諷。
「我願意做任何事,以彌補我的過錯,請你放了他吧。」凱洛莉鬆開無可奈何的小手,轉而跪在他的面前,祈求他的寬容,儘管她仍舊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裡做錯了。
「你想替他贖罪?」布萊恩瞇起邪氣的眼瞳,唇邊掛起一絲不懷好意的笑。
她向他認錯的樣子,令他心中的浮躁不安稍減幾分。但是,他厭惡她眼中數不盡的包容;她這個樣子,活像是他犯了錯,而她早將他當成孩子般看待,所以她才會以這種憫恤的表情瞅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