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地,她收起淚水,回頭望向言海瑞,暗暗地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眼,從此她要收回淚水,也收回愛情,不會再輕易地落入情網。
不到七點,司機已經開車在門口等待,白人管家也提早起身招呼一切。
葉織香把行李推到樓梯上,走到門口,突然聽見一聲叫喚。「珍妮!」
她驚訝地回頭。
原來是溫大寶為了說再見,特地一大早起來。
「外公,不是說好了嗎?我昨天就跟你說再見了,你可以不要那麼早起來的。」她眼眶含著淚說。
老人走上前,揚起慈祥的笑臉說:「怎麼可以讓你這樣安安靜靜地走?我特地叫管家記得叫我。」
「謝謝你,真的——外公,謝謝你的一切。」
「不!是我要謝謝你才對。」溫大寶糾正她說。
「我沒有做什麼啊!」回想這幾天,她不過是每天穿得漂漂亮亮地等人來服侍,用餐時間陪伴他,和他聊天散步。有客人來,幫忙招呼,有空就到畫室把畫像完成。她不解自己為什麼值得溫大寶特地道謝。
「你做了很多,只是你不知道而已。」老人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
「外公,我……」她很想對他說聲對不起,欺騙了他,可是話到唇邊,怎麼都說不出口。
溫大寶微笑的說:「沒關係,什麼都不必說。記得——這裡永遠都開著大門歡迎你。」
葉織香什麼話都沒說,只是在臨別前,緊緊的擁抱著枯瘦的老人。
她用笨拙的英文向管家道再見,跨入車內的一剎那,滾燙的淚水像開閘洩洪的水庫,怎麼也停不下來。
*** *** ***
葉織香飛過了大半個地球,回到了家鄉。
大哥還在紐約,股束大會下個星期就要召開,他們勢必會在大會前回到台灣。
還是回到自己家裡安然自在些,熟悉的人,熟悉的語言,在國外做什麼都綁手綁腳的,連說個話都結結巴巴地像個智障兒,真是令人洩氣。
回到台北的公寓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她打開行李整理了一會兒後,隨即倒頭呼呼大睡。
隔天一早,她發現大哥葉長勝已經打過電話回來了,媽媽更留了二十多通十萬火急的熱線留言。
第一通是大哥的。
——織香,回來別忘了打電話回家,媽媽在找你。還有,記得千萬別說出國當公關的事,我告訴老媽,你是因為失戀,我才帶你出國去散心的。還有——下星期一是股東大會,我和老闆一定會在股東大會以前趕回去,就這樣了,拜。——
第二通開始是媽媽的。
——阿香,媽媽好幾個月沒有看到你了,出國散心以後,心情有沒有好一點?媽媽在家等你回來,我會準備你喜歡的酸菜炒大腸、鹹蛋苦瓜,還有你最愛吃的紅豆湯圓哦!——
——阿香啊!怎麼還沒有打電話回來,我告訴你,你嬸嬸的鄰居是你爸爸小學的同學,聽說他們有個在台北當實習醫生的兒子,這幾天回來,你要趕快回家,你嬸嬸等不及要給你們當媒人!快點打電話給媽媽!——
——阿香,你爸爸說,你再不打電話回來,就馬上斷掉你的伙食費和零用錢!——都早上八點半了怎麼還沒有起來?阿香,今天晚上我如果見不到你,我就馬上飛到台北讓你好看!聽到了沒有?還有——你爸爸也這麼說!——
葉織香坐在沙發上聆聽媽媽的留言,整整十幾分鐘的好言利誘、威脅恐嚇,就是要她趕快回南部老家。
她抬頭看看牆上的鐘,不過才八點,老媽也太誇張了。
她打起精神,走到臥室裡打開電腦,準備查閱火車南下的時刻表,突然看見電腦信箱裡竟然出現幾封已經拒絕往來的前任男友——鄭西春的電腦郵件。
她輕哼一聲。「哼!我倒要看看這個劈腿的臭男人到底想幹什麼?」
拿起鼠標,按了按幾個按鍵後——
親愛的織香:
沒有相心到我這麼快就再次寫信給你,而且更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次,我是用懺悔和贖罪的心情來向你剖白我的心情和遭遇。
兩天前,我和美香在珠寶店選好了訂婚戒指,我以為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
昨天早上,我等不及去美香的公寓找她,可是,來開門的竟然是個半裸的男人。
美香對我解釋他是她的前任男友,他們是音樂系同學,分分合合有六年多了。她說,原本以為我可以幫助她忘記他,可是我卻沒有這樣的能耐,最後她還是選擇了那個男人,幸好她把那只貴重的訂婚戒指還給了我……
織香,你可以理解我破碎的心情嗎?我相心你可以的,你一直都是個善解人意的女孩,我真不知道當初為什麼會為了美香而放棄你,我真的錯了!大錯特錯!我愛你的心還是不變,只是這破碎的心更需要你來安慰療傷。
親愛的織香,求求你,只有你能夠拯救我,把我從地獄裡面救出來。我需要你,我愛你,沒有你,我的人生再也沒有任何可以依賴和存活下去的理由了。
我愛你,親愛的織香,我還是熱烈的愛著你。
你最親愛的西春敬上
葉織香看完郵件中噁心的字句,奇怪的是並沒有任何感覺,真是令人難以想像,一個多星期前她還在咒罵鄭西春,還拿起鍵盤丟在地上猛踏。
現在,她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她還以為那是愛情呢!怎麼會這麼禁不起考驗呢?
難道她錯了!那不是愛情,那只是遊戲一場,而甜一一一曰蜜語只不過是達到勝利的武器之一而已。
而她對言海瑞的感情呢,那將會是她永遠的傷口,她一輩子都會沉溺在和他相處時的痛苦和甜蜜中,一輩子被他的魔咒緊緊纏繞,永遠都得不到釋放……
「啊——算了,不要再想他了!」她煩躁的低吼,在給鄭西春的回信內容上,簡單的打了幾個字。